若反,杀谢攸宁、杀杜重阳,整个肃州就都是谭庸的,但没有回头路;若不反,亦会被宇文鄯连累,轻则剥夺兵权,重则被杀。
他仿佛听见头顶上有兵刃的摩擦声,丝丝划在他的心上。
看着谭庸目光犹疑,谢攸宁轻轻叹了口气。
“果真如此。”他轻声道,“宇文鄯说反的不只他一人,还有第二人、第三人,想来谭都尉亦是其中之一。”
话到此处,谭庸便也不想再装了。
他站起身来,冷笑:“将军早该想到。”
说罢,他正要令门外埋伏的人进来,脚下却突然一痛,继而摔倒在地上。
谢攸宁一记扫堂腿将他撂倒,此时已经牢牢压在他身上,锁住手脚各处关节。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方才那个仿佛下一瞬就要咽气的人,此时已然生龙活虎。
“你说的是。”谢攸宁的脸上也带着冷笑,将一把尖刀抵在他脖颈上,“我早就想到了。”
谭庸的脸色涨得似猪肝一般,想大声呼救,却不敢出声。
“将军……”他一动不动,声音仿佛从牙齿缝里钻出来,“将军想做甚,有话好说。”
“不做甚。”谢攸宁道,“宇文鄯不是反了么,我打算借肃州的兵马坏坏他好事。”
谭庸道:“将军打算挟持我来命令他们?”
“你不肯听令也无妨。”谢攸宁道,“借你人头祭旗,未尝不可。”
说着,那刀刃又稍稍抵前,贴紧了他脖颈的皮肉。
谭庸却是大胆,忽而笑了起来。
“你不敢。”他说,“将军莫非以为,我全无防备?这屋外,光百步穿杨的好手便有十人以上。我早有吩咐,一旦有变,格杀勿论。将军若劫了我,无论我是死是活,都出不得此门!”
谢攸宁只想着擒贼擒王,将谭庸控制住,就能号令肃州。不想此人竟硬气至此。Χiυmъ.cοΜ
谭庸见他不说话,犹自说下去:“依我所见,将军还是弃了这念头,我可保将军性命无虞……”
话没说完,突然,谭庸的嘴被捏住,灌下了一口热乎乎的汤药,竟是一旁的随从突然发难。
那药味又臭又冲,由不得谭庸挣扎,已经吞下了几口。
谢攸宁不曾料到晚云会使出这么一招,也愣住。
晚云看着谭庸,淡淡一笑,将手中那空荡荡的药碗放到一旁。
“此乃南蛮奇毒欢喜天。”晚云不紧不慢道,“谭都尉在肃州,大约不曾听说过。此乃蛊毒,中毒之人,若不听话,腹中便会剧痛不止,如万蛆噬骨,最多三日,必穿肠烂肚,七窍流血而死。”
谭庸的面色变了变,却盯着她道:“你以为我会信这等妖言?”
晚云却笑了笑,没有说话。
此时,谭庸突然浑身发抖,如同抽搐。
谢攸宁察觉不妙,忙放开些。
只见谭庸即刻捂着肚子蜷起身体,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躺下来,似痛苦难耐:“药……解药……”
晚云却不慌不忙地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忘了告知你,这欢喜天并无解药,不过只要我高兴,它便不会发作,都尉也可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不过若是我不高兴了……”
这一次,不等晚云把话说完,谭庸已经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在下听话,在下听话……”
晚云颔首,将袖子一拂,谭庸腹中的剧痛顷刻消弭。
他喘着粗气,倒在地上,身体犹自不断发抖。
看着他的模样,谢攸宁的心也蹦了一下。
这什么欢喜天的药,晚云刚才说是为他准备的。要是他真不小心喝了,那就……
谁说医者仁心?这位当真是心黑手狠。
*
屋子外面,风雪呼呼大作,掩盖了里面的声音。
谭庸许久未出,其手下有些焦虑。
“耿司马,”一名将官凑到玉门军司马耿泰身旁,疑惑道,“都尉怎这么久还不出来?可要我等借故进去探探虚实?”
耿泰看他一眼,淡淡道:“急什么,等着。”
跟谭庸比起来,耿泰更在意的,是谢攸宁。
身为宇文鄯一系的人,耿泰和谭庸同年入营,但谭庸的运气比耿泰更好,凭着些军功,当上了都尉,耿泰则只能做他麾下的司马。
宇文鄯反叛,谭庸其实有些犹豫,但耿泰却甚为拥护。
肃州荒凉,在这里窝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像京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子弟那样飞黄腾达,而若是随宇文鄯反了去,无论割据一方还是投奔戎王,都是个富贵前程,总比做这小小的州司马强。想他一辈子刀尖舔血,深知要出头就要敢拼的道理,故而此番投宇文鄯,乃是破釜沉舟,义无反顾。
而如果能捉到谢攸宁这样的大将,无论是死是活,在宇文鄯这边都是大功一件,耿泰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
在他苦口婆心的劝导下,谭庸也终于下定决心,打算今晚就捉了谢攸宁,当作宇文鄯那边的投名状。
而当下这形势,让耿泰有几分期待。
他希望谢攸宁最好是装作重伤,在那屋子里一刀将谭庸劈了,对于自己而言,岂非两全其美?
正当外面的人各怀心思守着,忽然,门开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率先走出来的,是谢攸宁,跟随在他身后的则是谭庸和一个小随从。
谢攸宁虽一副伤病之态,双目却炯炯如电。他环视在场众人:“我乃河西道右领军将军谢攸宁,众豹骑听令,从今往后,肃州上下将士由本将统帅,敢有不服者,格杀勿论!”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还未从惊诧中回过神来。
再看向谢攸宁身后的谭庸,他神色不定,面容发青,竟似刚刚大病一场。
这算有有变么?所有人都等他一个准信。
只听谭庸道:“都将手中兵器放下。如谢将军所言,自今日起,我等都听由将军号令,不得抗命。”
此话一出,众人惊诧不已,
却听一个声音传来:“未知谢将军接收肃州兵权,可有符令?”
谢攸宁冷眸看去,只见说话的是玉门军司马耿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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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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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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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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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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