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久了,越来越融入不进现实。
渐渐的,她对现实也没了依赖,反而更主动虚幻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都已经习惯那个虚幻的苏湛,而今,江母忽然告诉她,苏湛还活着!
比起一个虚幻的苏湛,自然还是一个现实的苏湛更为重要。
就一句苏湛活着,就让鹿和嘉从虚幻回到了现实。
她勇于承认自己的伪装,她和鹿诗诗扮演无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见到苏湛。
“既然那么想,当初又为什么要分的那么决然?”
江母问出了一个她纠结多年,又从未提及的问题。
当年鹿和嘉为了和苏湛分手,几乎将苏湛贬低到尘埃。
如果不是鹿和嘉的决然,苏湛又怎么会远走他乡?还……
哪怕现在活着,他也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可以说,在苏湛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因为鹿和嘉的缘故。
时隔多年,江母终于问出了这个她一直不解,却又一直没有问的问题。
鹿和嘉的表情比江母想象中更为诧异,她的头发乱七八糟顶在脑袋上,一张脸在岁月的牵绊中留下深深痕迹,因为诧异的表情,竟是比平常老了不止十岁。
她张了张嘴巴,又慢慢合上。
有一种很小心,又很认真的语气回答:
“我以为,你知道的。”
这个迟到了将近二十年的答案,让江母又糟心又不安。
“我怎么会知道?”
她一直以为是鹿和嘉舍弃了苏湛,才会在得知苏湛的死讯后,对鹿和嘉不假辞色。
可看到鹿和嘉如今的状态,又发现了她隐藏多年的秘密,江母忽然意识到,从来不能以常人的角度去判断鹿和嘉。
一个能装疯卖傻隐瞒家人多年的人,她的想法怎么会如看上去那么简单?
与江母的惴惴不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鹿和嘉的平静如初。
当一个装疯的人用一个正常的语气说话,其实一件很诡异的事。
鹿和嘉不知道自己的违和,鹿诗诗看了却难以接受。
然而,让她更难以接受的是鹿和嘉接下来的话。
“老爷子让我联姻,如果被他知道我有男朋友,我的男朋友会遭遇什么?”
那个时代的老爷子可不是现在这个打盹的老虎,老爷子的爪牙遍布,老爷子的处理方式也更为粗暴。
鹿轻语总认为鹿语慈狠厉,那是因为她没有见到曾经的老爷子。
曾经的老爷子,比起鹿语慈才是技高一筹。
对于老爷子的真性情,鹿和嘉知道,江母也有所耳闻。
正是这些事促成了鹿和嘉的转变,让她不得不去思考问题,不得不去反叛家人。
“我不得不分得决然,让苏湛再无纠缠的余地。”
也让老爷子不去追究,不去伤害苏湛。
多年前的真相在多年后揭晓,江母一时竟分辨不出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过去。
“你怎么这样傻?”
江母并非完全无法理解鹿和嘉的心理,站在鹿和嘉的角度,她无法无叱责她什么。可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只会觉得鹿和嘉傻。
鹿和嘉对这样的凭借无动于衷,“我的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都说她是被宠坏了的小公主,可谁又知道小公主的心酸与悲伤。
十年婚姻,没有教她学会成长。苏湛的离开,让她一夜之间变得苍老。
无论是面容,还是心境。
“连你都这样想我,那苏湛更会坚定不移地相信,我是真的将他舍弃。”
鹿和嘉脸上有丝丝庆幸,也有丝丝感伤。
庆幸苏湛的离开,也感伤于他的离开。
江母看着容颜不再的鹿和嘉,想到她所见到的苏湛,一时间五味杂陈。
时光流逝,岁月漫漫,造成了多少误会,多少别离?
然而有些事,失去了还可以找回。然而有些人,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行,我不能去见他。”鹿和嘉一下子想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捂住脸,任由泪水蔓延。
“我没脸去见他。”
曾经的种种已经盖过了得知苏湛活着的喜悦,鹿和嘉忽然发现,她是那么的可恨。
苏湛……苏湛应该很恨她吧?
她不能去见苏湛,却忍不住去询问他的点点滴滴。
“他结婚了吗?”鹿和嘉小心翼翼问出,当年非她不娶,非他不嫁的人,早已物是人非。
江母神色复杂地看着鹿和嘉,曾经的记忆与眼前的人相互重合,江母轻轻点了头。
“嗯。”
苏湛,结婚了。
鹿和嘉又有些站不稳了,她倚靠在墙上,用墙的力量支撑自己站稳。ωωω.χΙυΜЬ.Cǒm
明明已经心伤,却仍旧忍不住得知更多。
“有孩子了吗?”
苏湛与她同岁,他既结了婚,也该生了子。
江母能够理解鹿和嘉的心情,曾经她以为是鹿和嘉抛弃了苏湛,如今看来,鹿和嘉才是可怜人。
掌握主动权的人永远比被动的那个人承受的压力更大的,主动是一件好事,可当主动与感情纠缠在一起,谁先认真谁先输。
江母的心情由来时的愤怒到现在的感伤,鹿和嘉从她所厌恶的人,到她所安慰的人。
“有了。”江母本可以说谎,可这些年她们之间的谎言太多,没必要再多说了。
实事求是,反而比谎言更得人心。
这一回,因鹿和嘉已有预料,所受的伤害能小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
鹿和嘉点着头,扶着墙往里面的卧室走。她嘴里念叨着:
“我不去见,不去见他了。”
该见的人早就会见,不该见的人见了徒增伤感罢了。
鹿和嘉知道自己的脑子的一直不好使,该执着的时候她没有执着,该放弃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
就如江母所说的那样,她是长大了,不该再用小孩子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
这一次,就让她像个大人样,学会承受自己该承受的事。
“姑姑……”
鹿诗诗看了心疼,说起像个小孩子,她比鹿和嘉更为任性。可她比鹿和嘉的运气要好,她有鹿语慈。
鹿诗诗无比明白,因为有鹿语慈的存在,才让她能够潇洒这么多年。每个人都有压力,让你自以为轻松时,是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看着眼前这个似承受了无数压力的鹿和嘉,鹿诗诗忽然想到了她们曾经一起去游乐场的场景。那时候的鹿和嘉多么无忧无虑啊,哪怕其中有扮演的成分,那才是鹿和嘉想要的样子吧?
她装疯卖傻是为了逃避现实,也是为了追寻曾经。
鹿诗诗想要劝说鹿和嘉,鹿和嘉心意已决。
“诗诗,我还是待在这里吧。怎么多年,我也已经习惯了。”
说习惯不过借口,如果真的习惯,那么在得知苏湛无碍时,她就不会那么激动。
是人就有心动的时候,现在的鹿和嘉不过是把自己再度缩回了壳中。
“姑……”鹿诗诗还想再劝,反而是江母将她劝住: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时隔多年再见到鹿和嘉,江母发现她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份改变不同于以往,是朝着好的一面改变。
时间会教会人成长,江母希望下一次再见面,鹿和嘉还能有新的成长。
鹿诗诗眼睁睁看着鹿和嘉进门卧室,将房门关上,从此与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
鹿诗诗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种时候一个人静一静会好很多,可有些是不是静一静就能解决。
想要彻底解决问题,需要的是面对,而不是逃避。
“江妈妈,那位苏湛还记得姑姑吗?”
鹿诗诗忽然询问苏湛的情况,其实如果不是苏湛对鹿和嘉的影响过大,鹿诗诗对他毫无兴趣。
她了解苏湛,也是为了帮助鹿和嘉。
江母一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有片刻的呆滞。但很快反应了过来,语气也十分轻松。
“记不记得,有那么重要吗?”
既然是再也不见的人,记不记得算得了什么?
“当然重要。”鹿诗诗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江母的态度让她发现了端倪。
怎么会不重要?
这是牵绊姑姑一生的男人,而今又重新回到姑姑的视野,他若记得,一切还好。他若不记得,就又是另一番光景。
鹿诗诗眼中依旧那么清澈、纯粹,其实有很多时候江母都能从鹿诗诗身上看到曾经属于鹿和嘉的影子。
鹿家小辈当中,最像鹿和嘉的就是鹿诗诗了。
江母会这么喜欢鹿诗诗,也是因为鹿和嘉的缘故。
看着鹿诗诗眼底的纯粹,江母无从拒绝。她告诉鹿诗诗:
“他连我都记得,又怎么会不记得鹿和嘉。”
记得,当然记得。
只是这份记得,已经与曾经的感情没了关联。
当初苏湛与鹿和嘉也曾经历过海誓山盟,也曾刻骨铭心。
如果连这都能忘,那就不是她所认识的苏湛了。
“我能先见一见他吗?”
鹿诗诗提出要求。
她既然接手了姑姑的事,就想完成到底。
江母瞥了鹿诗诗一眼,“想帮你姑姑?”
鹿诗诗不止感觉像鹿和嘉,这性子也像极了鹿和嘉。江母可以想象,如果今天她们的位置颠倒,鹿和嘉也会同样做出这样的举动。
鹿诗诗点点头:
“姑姑那样好,她不该一辈子活在这里。”
在这座犹如牢笼的疗养院,在不明亲人心意的感情中,不该是属于鹿和嘉的归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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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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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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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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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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