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衡熠没再说话,黯然转身往外走去,不见了平日的风度与温雅。
方儿圆儿两个小厮赶忙跟上,老梁楞了楞,捧着长匣子也跟了上去。
榴花感受到了詹衡熠心中的不快,咬了咬唇,快步上前去送客。
来到院外,前头的詹衡熠忽然滞住脚步转身,面带笑容对后面的榴花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榴花小妹请停步。过几日我就要启程去京城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榴花小妹珍重。”
语气温和,笑容温暖,已看不出有丝毫闷闷不乐的情绪。
榴花怔然了一下,随即也笑着道:“好的,詹大哥你也珍重。”
詹衡熠点点头,转身朝前走去。
榴花目送几人走远才进院。
才进屋,曹氏也进来了,问榴花:“怎么回事?我瞧着东家走的时候好像有些不高兴,你们说什么了?”
榴花淡淡道:“说了什么不重要,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再见面了。”
曹氏不信,问为何?
“他要去京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榴花瞟曹氏一眼,心道人家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我不信你不懂。
曹氏的表现显然令她失望了。
“他家在陵州城里,去京城又不是去一辈子,再说镇上还有那么大一座油坊,他能不管了?”曹氏一边翻看詹衡熠拿来的礼品一边说道。
榴花翻了个白眼,懒得多做解释。
此时詹衡熠主仆也已经上了车。
詹衡熠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神色冷峻。
方儿圆儿两小厮看主子不高兴,小心翼翼地,大气都不敢喘。
待走出一段路,方儿瞧着詹衡熠的脸色好像缓和了些,为主子鸣起了不平来:”榴花姑娘也真是的,之前说是没有师父,今天又说师父不在人世了,也不知哪句才是实话。”
詹衡熠看方儿一眼,淡淡地问道:“你觉得榴花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儿不明主子这样问的用意,想了好一会才道:“这榴花姑娘只要别人不惹着他,人还是很和气的,可要是有人惹急她,她一定会想方设法还回去。”
詹衡熠道:“这只是其一。”
方儿一愣,问:“公子,其二又是什么?”
詹衡熠白了方儿一眼,“其二她很缺钱,也很爱赚钱。”
这一点方儿圆儿皆点头表示认同,不爱赚钱谁费劲巴拉地买那么多荒山做什么?
詹衡熠继续缓缓道:“她明知只要将我引见给师父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谢礼,可仍然说师父已仙逝,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方儿恍然大悟,不禁替公子惋惜起来:“这样公子你之前为榴花姑娘所做的事岂不都白白浪费了嘛!”
詹衡熠淡然一笑,“要成大事,岂能在乎此等小节小失,再说咱们并没有损失多少。”
圆儿这时道:“榴花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公子对她好,往后再有用得上的地方,也方便开口。”
詹衡熠赞许地看了圆儿一眼。
詹衡熠赞许地看了圆儿一眼。
第二天,陶氏又过来帮忙做冬衣,闲聊间就说到了詹衡熠身上。
“榴花,那位公子除了做茶油生意,家里还有做些其它什么生意吗?”陶氏听说詹衡熠是将山茶油运到京城去卖,便多问了一句。
榴花回想了下,答道:“挺多的,药材,瓷器,丝绸这些都有。”
她的话音刚落,陶氏的脸色突然有了变化,声音也跟着往下沉:“他家是姓什么的?”
“姓詹。”榴花感觉陶氏有些奇怪。
“那么他的名字是不是叫詹衡熠?”陶氏豁然起身,面上一片铁青。
“是呀!”榴花惊诧地看着陶氏,搞不懂她为何情绪会突然如此激动。
曹氏和雪花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看着陶氏。
陶氏身体绷得笔直,过了好一会脸色才逐渐缓和,语调平宁地对榴花道:“听姑的话,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榴花苦笑一下道:“姑,往后就算我想跟人来往,人也未必愿意见我了。”
陶氏点点头,复坐了下来,道:“詹家的人没一个善类,跟他们沾上关系只会害了你。你年纪轻,涉世未深,哪是他们的对手。”
榴花这时已经想到了些什么,便问道:“姑,你当年做丫环的大户人家是不是就是詹家?”
陶氏并未隐瞒,坦然答道:“不错。衡陵的名字原来是詹衡陵,我自立门户后才改姓的陶。”
这下榴花,曹氏、雪花三人都明白陶氏为何听到詹衡熠的名字就情绪激动了。
曹氏安慰道:“妹子,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了。衡陵如今深受山长夫子的看重,将来一准的有出息,你们出来了也好,比在深宅大院里总低人一头得强得多。”
陶氏淡然一笑,“起初的时候我也怨过恨过,日子一长,我就想明白了。呆在詹家,衡陵就算再聪明,也永无出头之日,我们娘儿俩被扫地出门,反倒不用再看人脸色过日子了。”琇書蛧
曹氏道:“你这样想就对了。”
随后,三人继续做针线活,谁也没再提詹衡熠的事。
冬衣做好,就到了冬月,天气也越来越冷,一到下雨,就必须生火盆来取暖了。
好在陶有贵和汉子们已经烧了不少的木炭出来,陶家的火盆从早到晚都烧得旺旺的。
天气越冷,木炭也就越好卖,不但本村的人买,附近几个村那些懒得自己烧炭的人家也来买,除去这些,合伙烧炭的汉子还把炭拉进城里去卖,估计卖炭的收入都够请人整拾荒山的工钱了。
杏花的产期在腊月初,因此曹氏和雪花做完冬衣又开始做小婴儿的衣裳了,小包被,小帽子,小鞋子,一样样的准备得十分齐全。
曹氏和雪花做针线的时候,榴花就拿几个小红薯放在火盆边上烤,大妹二妹眼巴巴地守着,不停问红薯熟了没有。
俩小女娃都穿着新做的薄夹衣厚棉袄,裹得结结实实,走路跌倒了也不疼。
榴花待红薯烤熟了,剥去烤焦的外皮,再给大妹二妹吃。
俩小女娃心急吃却又怕烫,拿着红薯不停吹气,等凉了些才下嘴去咬,吃完又催促榴花快去拿红薯来烤。
这天榴花正在烤红薯,媒婆又上门来了。
这回媒婆倒不是来给榴花说亲的,而是给雪花。
陶家买下一百多亩山种油茶树的事在十里八村传开后,就陆续有人上门来给雪花说媒,但要么就是死了媳妇带着崽的,要么就是年纪要比雪花大一轮的老鳏夫,没一个像样的。
雪花虚岁才二十,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怎能嫁给那样的男人?
曹氏觉着上一回没给雪花找对人,心里有愧,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把眼睛擦亮,对雪花再嫁的事就格外慎重挑剔了起来。
一个月眨眼就过,刚进入腊月便下了一场大雪,天气愈发的冻了,陶家跟其他村里人一样,成日窝在家里只等年关,顺便等许家来报喜。
只是等来等去,没等到喜讯,却是许家一纸休书,把杏花给休了。
近了年底,各家忙活了一年多少都得了些钱,关系亲近的少不得要聚在一块打打牙祭。
这天陶家也准备了酒菜,请那几户一起烧炭的汉子来喝酒,就在大伙吃喝得热闹时听见有人拍门。
榴花跑去开门,可门才打开,门外的人却倒在了地上。
杏花虽然被休弃了,但走时许平昌的那一声呼唤,让她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希望他不顾一切追出来。
可是,直到他们走出许家院门,许平昌也没有追上来。
杏花直到走到回想娘家门前,犹不敢相信是真的。
她脚步越来越沉,终于挪不动,瘫倒在地。
陶有贵等人都惊慌不已,一齐围住她。
偏杏花一声不响,神情呆呆的。
曹氏便叫道:“杏花,你哭一声,杏花,你哭出来啊!”
她的声音很恓惶,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很刺耳。
杏花茫然不觉,神魂出窍一般呆着脸。
杏花能度过这一关吗
榴花有尤其焦心。
她太清楚杏花和许平昌的感情了,不是雪花跟李福根可比的。
第二天早晨,天刚朦朦亮,杏花便醒来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床帐顶,好半天才凝聚起思绪。昨日发生的一切便在脑中清晰显现,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汹涌而至,一点不亚于昨晚。
她害怕地躲藏,想要逃避。
可是,念头却遏制不住地往那个人身上转移。
想自己从许家出来,世界崩溃的黑暗
她侧脸。眼角滚下大颗泪珠。
轻微的动静,也让床前守候的人听见了。
几乎同时,床边站起一个人,是曹氏。
“杏花,你可想吃东西?”曹氏堆着笑脸小心问。
杏花心中酸楚,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一阵杂乱脚步响,陶有贵,雪花,天宝,大妹二妹都围了过来,各人脸上或担心或强笑或安慰或心疼的神情,深深地刺激着她。
她咬牙,硬撑着坐起身子,“我饿了。”
众人大喜,曹氏急忙转身,“我去端吃的来。”
杏花起床了,和大家一起吃早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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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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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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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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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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