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梅低头咬着嘴唇,好半天没言语。
陶有贵攥着拳头道:“雪梅,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我不能违我娘的意思。我……我对不起你……我心里有你,真的有你……”张雪梅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我也没指望着真能嫁给你,我只要知晓你心里真有我就行……”
她越是这么说,陶有贵越是自责难受,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才好。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张雪梅上前抱了陶有贵的腰,惦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陶有贵身上一酥,瞪直眼望着她。
张雪梅贴在他身上,柔柔地道:“贵哥,雪梅这辈子做不成你媳妇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跟你好一场,往后我回想起来,念着有你这么个好人疼过我,再苦也值了。”
陶有贵瞪着眼傻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不行……我娶不了你……我……不能做对不住你的事……”
张雪梅道:“我早就不是干净身子了,往后嫁不嫁得了人还不知道呢,即便我如今是干干静静的,我也想给你,别人我谁都不想给……贵哥……你是不是嫌我不干净,嫌我脏……”说完两眼盈盈含了泪水。
陶有贵再没说一句话,抱着张雪梅滚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三个月后,陶有贵成亲了。
洞房花烛夜,他看着自己满面娇羞小媳妇,心里却想着张雪梅,想着自己如何对不住她。他甚至想等过个三两年,攒些钱,跟他娘说把张雪梅娶进来做小,虽有些对不住雪梅,但她那么念他,大概也会同意的。
只他没想到,过几个月张雪梅就嫁人了,还是嫁来他们村。成亲那日他也去了,张雪梅蒙着盖头,他看不见她是怎样的表情。只记得当天他喝了好多的喜酒,醉得不成样子。
张雪梅因早年的事多少有人说闲话,她男人大抵也是真心待她好,成亲没几日就带着她离村,去外面讨生活了。
陶有贵也不是拖拉寡断之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在郁闷了一阵日子后,他也就慢慢走出了在这段情,把张雪梅这个人锁在了心底深处。况自己媳妇曹氏又真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孝敬公婆,对他又是放在心坎儿上疼着,伺候得无微不至。年纪轻轻的小两口,磨合了一段日子也有了感情,此后愈发不想张雪梅了。
没多久,曹氏有了身孕,一家人都欢喜得不行,他娘更是日日求佛,只盼是个男娃儿。
夜晚,曹氏窝在陶有贵怀里,撒娇说万一要是个姑娘怎么办啊?
陶有贵搂着媳妇儿满不在乎地说:“那咱就接着生,生他十来个,怎么着也得有一半儿小子吧。”|
曹氏笑道:“生那么多怎么养活呢?”
陶有贵道:“你还怕你男人养不起孩子怎么的,养家糊口的事儿有我,你只管伺候咱爹咱娘,多生几个娃儿就行。”
曹氏足月产下一个女娃儿,陶有贵的娘明显很失望,头回做爹的陶有贵却乐得不行,成日里抱着闺女不撒手,直劝他娘说头一个生姑娘好,将来可以帮带弟弟。毕竟是陶家的头一个孩子,再由陶有贵这么一劝,他娘也便没了抱怨,只说这儿媳妇进门头一年就能生娃算是好的了,儿子儿媳年岁都小,将来有的是机会生小子。
陶有贵给女儿取名叫雪花,他说女孩儿就得叫个“花”才好听,往后再有姑娘就杏花、梨花,桃花、地挨着叫下去。
他娘听了呸呸直啐他,说你这破乌鸦嘴,什么再有丫头,往后生的都是小子!
陶有贵嘿嘿一乐,继续抱着闺女玩去了。
什么叫戏言成真,一语成谶,陶有贵算是明白了。他只那么随口一说,没想送子娘娘却当了真,接二连三地把杏花、榴花给他送来了。要说曹氏这肚子也算是争气了,进门五年生仨孩子,可偏偏没有一个是男娃。
到榴花生下来时,全家人一点儿笑模样儿都没有,尤其是陶有贵的娘,甚至说让他再讨一房。
陶有贵也就当年和张雪梅好的时候动过娶小的念头,后来张雪梅嫁人走了,这念头也就跟着消了。
如今听他娘提起,他一时有些犯愣,但听她娘道:“你媳妇儿性子没得挑,做事儿也勤快,娘不嫌她别的,只我看她是没生儿子的命了,她再好,咱们陶家也不能为了她绝后。明儿我就找李婶子去,让他帮你踅摸踅摸,这回咱也不挑身家,只要能老老实实生儿子的就行。”
陶有贵扯了扯嘴角道:“这事哪有个准儿,哪个女人能保证一准的生男娃……”
他娘道:“准不准的也得娶个小,反正你媳妇儿是生不出了。”
陶有贵低着头没敢言语。
他娘道:“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你跟你媳妇说去,她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自己生不出来儿子也怪不得别人。”
“嗯。”陶有贵应了一声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站住,踌躇了一会儿回过头道:“娘,要不算了吧,我不想娶小。”
他娘有些吃惊,望着陶有贵瞪眼。
陶有贵随口解释道:“再娶个人进来不还得多张嘴吗?万一也是生不出儿子的可就不划算了……我看雪花她娘倒是挺能生的,才五年生仨了……其实怨我,我当初不该说什么再生姑娘的话……”
他娘瞪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想说再让我等两年,等她把四丫头生下来,荷花、桃花、菊花,梅花都凑齐,再往后就该是男娃了?”
陶有贵不敢说“我就是这意思”,只讪讪地道:“再等两年吧,我看她下一个就能生儿子了。”
他娘咚咚戳着拐棍子,骂道:“儿大不由娘,左右你是当家的了!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不信,如今是看明白了!你爱娶不娶!将来陶家绝后,我大不了上地底下向祖宗赔罪!你自己没儿子送终,也谁都别怨怪!”
陶有贵见他娘动了怒,噗通一声给他娘跪下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他娘骂道:“你别给我磕,给你媳妇磕去,她要是能生个儿子,就是让我给她磕一百个也行!”说完起身回屋了。
陶有贵从小没说过一句逆他娘意的话,这回为了媳妇背了他娘的意,心里自责得很,胸口憋闷着回了自个屋。
曹氏见相公进来,小心翼翼地道:“我听娘好像动怒了,为什么事儿?”
陶有贵见了曹氏,想起她娘最后说什么自愿给他媳妇磕头的话,心里扎得慌,只觉自己当真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不免迁怒道:“能说什么!你说你这肚子是什么做的,别人的媳妇咣当当全生的儿子,到你这儿就变成了丫头!先前跟我说这胎怀着跟两个大丫头不一样,敢情是哄着我玩呢!”
曹氏被他忽然这么一吼,吓得愣住,忍不住吧嗒嗒掉眼泪。
陶有贵皱眉骂道:“哭!哭!你还有脸哭!你再哭我把你休了信不信!我再娶个能生儿子的进来。”m.χIùmЬ.CǒM
曹氏不敢哭了,紧忙用手抹掉眼泪。
连着生了三个丫头,在公婆跟前完全没底气,打那以后虽终日小心意意地伺候着,可陶有贵的娘还是没个笑脸给,动不动的还要数落一番,挑挑刺。
陶有贵见着曹氏总惹他娘生气,少不得也要骂几句,加之他娘又在另一边总骂他不愿意娶小绝了陶家的后,心里的烦闷有意无意全发泄在了媳妇身上。
曹氏成年累月受婆婆和男人的喝骂,心里委屈,有时也免不了回两句嘴。
两人的感情渐渐冷了下来,三五天的都说不上一句话。
就这样过去几年,曹氏终于怀上了第四胎。
这一胎,陶家人几乎没抱什么希望,都认为又是个女娃,然而等到曹氏生产,出乎意料,是个大胖小子。
陶有贵的娘抱着孙子当时就掉了眼泪,直言陶家有后,她可以安心去见祖宗了。
陶有贵看着自己的大胖儿子,心里乐滋滋地,想来想去给儿子取名天宝,意为天赐的宝贝。
曹氏总算是苦尽甘来,重新得了公婆的待见,跟陶有贵的感情也好了许多。
然而好景不长,天宝还未满周岁,张雪梅和男人回来了,还带回个跟天宝差不多大的奶娃娃。
张雪梅的男人是得了不治之症才回来的,半年没到就死了。
因而村里人都怀疑娃娃的身世,男人一直病着怎么怀上娃?不过无凭无据,谁也不敢当面说些什么。
张雪梅成了新寡,未嫁前俏生生的模样减去不少,人也瘦了一大圈。
陶有贵看着张雪梅的遭遇,想若是当初自己早些遇见张雪梅,她如今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但事过境迁,自己有儿有女,也只能在心里边替张雪梅惋惜了。何况瓜田李下,他也怕给张雪梅招麻烦,只在闲暇时听媳妇和乡亲们提起,装作随意附和地说,同宗同族的乡亲,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一日,陶有贵去满田家串门,张雪梅正好从院里出来,一声“贵哥”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在树下冲他微笑的姑娘,沉寂多年的心不由有些荡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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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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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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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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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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