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延之本就是个书生,他去书坊也无可厚非,但村妇左看右看都不像读书的,她去那里做什么?
可那日见村妇,好像手里真拿着书?她还与韩延之聊了许多,这不读书的,能与读书人聊出点什么来?聊乡下的农活?还是聊怎么养鸡?
邢越面色讪讪的,搞不清自己为何那么无聊想这些。
又思及上次村妇说,安心等着他的退婚书,邢越眉头一拧,快要夹死苍蝇。她五句话里,有三句不离退婚,她不想嫁,难道以为他很想娶?
村妇就是目光短浅,只看得见眼前的鸡毛蒜皮,却从来看不见那些长远的东西。哪怕是为家族计深远,也会择良木而栖,能攀多高就攀多高。她倒好,连想都不想就拒了,非要择那跟她一样从乡下来的,才叫良缘?
难道平西侯从未跟她说过女子的婚配有多重要?特别是像她这种半路摇身一变的假千金,能与王府婚配,就像祖坟冒青烟了,她还一次次给他脸色看,她到底懂什么!
邢越丢下书,“泡壶茶来。”
今夜是凝雨伺候在旁,赶忙去泡了菊花枸杞茶端上来。谁知王爷喝了一口,竟问:“怎么不是莲心茶?”
凝雨愣了一下,上次宛烟才失落地说,爷越来越讨厌喝莲心茶了,这才给准备的菊花茶啊。
“奴婢这就去泡。”
等莲心茶端上来,邢越连着喝了几杯,嘴里涩涩的味道,一如心情,他闭眼假寐。
凝雨见王爷总是蹙眉,悄悄地挪至他身后,一双柔软的手就要捏上他的肩膀。
邢越猛地睁眼,目光锐利,吓得凝雨再不敢乱动。
“下去。”他嗓音冷如寒霜。
凝雨委屈得想哭,宛烟说得没错,爷好像哪里变了。虽然从前他也不喜别个轻易碰到他,但也绝不会露出这般吓人的神情来。
等有了王妃之后,她们还能好好地待在这儿吗?
邢越捏了捏眉心,喝了这些莲心茶果然没那么燥郁了。他很快便就寝。
只是怎么都想不到,梦里纷扰。总有个声音若即若离,他想听清楚那声音在说什么,不断靠近,然后他听见了。
那声音说:“我要嫁人了,你另择良妇吧。”
邢越问:“你要嫁谁?”
那声音呵呵地笑起来,“自然是韩延之啊,我与他一见如故,又能聊到一块儿去,简直是天造地设。”
邢越不知怎的,心慌地说:“可你与我有婚约在身,你这么做有违伦常。”
那声音却恶劣起来,“伦常这东西在我这里,一点都不重要。大不了我们去乡下,当对男耕女织的夫妇,生一窝小猪崽。你啊,就滚一边去吧,哈哈哈。”
邢越想抓住那人,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一下从梦中惊醒,额上全是汗。这梦,也过于真实了,真实到他知道那声音是谁的,也知道自己当下的反应有多惊人。
邢越又灌下一杯莲心茶,冷掉的茶水让他缓过神来。
他唤道:“度雁。”
度雁现身,“属下在。”
邢越冷着声音说:“盯好韩延之,一举一动必须汇报本王。”
度雁有些不解,这韩延之有什么问题吗,为何爷要重点盯着他?难道韩延之身上有什么隐情?
但爷没再说什么,挑灯夜读去了。
天亮,邢越练完剑,梳洗后准备去侍郎府。他与二叔有些要事商谈,顺便问问二婶明日的生辰宴准备得如何。
刚要出府时,度雁急忙来报,“爷,就在半夜,唐少爷别院里看管的假婢子逃了。唐少爷这会儿正到处搜寻。”
邢越眉心紧锁,“逃了?唐绍远的人是干什么吃的,看个女子都看不牢。”
度雁答:“那女子会武,也狡猾。但必定逃不远。因属下在附近早就布下眼线,随时可将那女子拿住。”
邢越不加思索,“动手,拿下。”
度雁问:“拿下之后要告诉唐少爷吗?毕竟他答应了姜大小姐会将人看管好,等着审问出结果。”
邢越嗤笑,“唐绍远那点能耐,能问出什么来。既然是他的人看管不牢,本王更没必要送他这个人情。”
度雁这才领悟过来,原来爷是为了有理由跟姜大小姐多接触呢。真真是好深的心思,只要他想,就啥都是见面的借口。
姜大小姐就是再不待见爷,貌似也莫得法子躲开爷啊。
度雁赶紧去办了,要是耽搁了爷的好事,怕爷都娶不上王妃了,哎。
邢越此时方觉舒畅,昨夜那个梦总算不再困扰他,就像风吹云散般,很多东西都明朗起来。
他要瞧瞧,当村妇知道人在他手上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想想,还有点期待?
不过不急,待明日二婶的生辰宴,他会将这“好消息”透露给她的,呵。
姜晚池知道这事的时候,都过了晌午了。还是唐绍远特意让赵力牛给她传的口讯,她才知道的。xǐυmь.℃òm
这叫人算不如天算吗?竟让人给逃了,这下她岂不是身处危险?本想着今日出府遛达遛达,顺便看看要给邢夫人准备什么贺礼的,现在她都不敢出门了,怕那个假婢子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给她一刀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晚池都想哭了,流年不利,这见鬼的运气。
落梅见她这样,也不敢提邢夫人的贺礼了。
姜晚池发了会儿呆,这才让落梅去库房里挑一件贺礼,明日送给邢夫人,今儿就不出府了。
想了想,上次就是在人多的雅晴会上,才险些中招被人害的,万一那假婢子蒙混进邢夫人的生辰宴里头,她是不是又得中一次招?
姜晚池光用想的都觉得害怕,索性亲自写了帖子,交代落梅送去邢侍郎府,交给邢夫人,说她突然吃坏了肚子,不能去生辰宴了,求邢夫人的谅解。
落梅觉得可惜,但又确实没办法。上次是韩伴读路过救了小姐,万一这次出点什么差池,谁也不知后果,小姐还是留在府里最安全。
她匆匆将帖子及准备好的贺礼送到邢侍郎府去,邢夫人一听是姜大小姐的婢子来了,赶紧让将她带进去。
邢越正好与他二叔商谈完要事,经过偏厅时,正巧看到他二婶在跟人说着什么。那个人,好像是村妇的贴身侍女?
他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地听着。
只听落梅跟他二婶说:“邢夫人,我家小姐自从昨日吃坏了肚子,连着两日都上吐下泄,身上虚得很,明日是来不了夫人的生辰宴了,小姐特意让奴婢前来向夫人告罪,并给夫人提前送上贺礼。”
邢夫人听说姜大小姐这般,赶紧问如何一回事。
落梅倒也没说假话,说是府里昨日井水出了点问题,小姐又吃了变质的肉,才会这般。
邢夫人虽觉可惜,却也没办法,“我还想着,让你家小姐劝劝邢婉这孩子。她特别喜欢你家小姐呢,肯定会听劝的。只能下次了。”
邢越没忍住,走进偏厅,直问落梅:“她是真不能来,还是不敢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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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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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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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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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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