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二狗转过身,望着她点了点头:“不管阿姐认还是不认,此世,我生是阿姐的人,死也是阿姐的魂。绝不会再入他人门下。”
她听着聂二狗掷地有声的话,虽然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仍是被他话里的耿耿忠诚给取悦到了。
至于是不是出自真心,她懒得深究。
就算只是漂亮话又如何,从漂亮的人嘴里说出来,听着就是舒服,就是高兴。
“小鬼头这么忠心,我可得好好奖励一下。”她愉悦地扬了唇角,“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这世上有的,我都能给你弄来。”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他就应道:“阿姐。”
“嗯?”她眨巴眨巴眼,“这么快就想好了?”
他低下头,又轻唤了一遍:“阿姐。”
她不耐烦了:“想好了就说啊,老喊我干嘛。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磨磨唧唧的。”
他咬紧了牙关,脸部线条绷得死紧,像是在极力克制住什么。
良久后,他终于动了动唇,回道:“我想要阿姐……”状似无意地顿了顿,“别再喊我小鬼头。”
她闻言一愣:“……就这?”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是啊,你是觉得我是那种很爱给人许愿的神仙吗?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哪怕你说你想要这天下,我都能给你。”她觉得自己至高无上的神力受到了轻视。
他抬头望向她,眼神坚定,情绪却晦暗不明。
“这天下,肮脏污浊,我要它作甚。”他语气淡漠,满是对万物生灵的藐视,下一瞬,又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迷恋,“只有阿姐,洁白不染纤尘。”却又让他忍不住地想……弄脏她,看到她琉璃般的眼珠染上世俗的欲与污浊……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在滑向某种可怕的危险深渊,他猛然一惊,慌乱地垂下眼眸,背上沁出一层细密潮热的汗。
而她沉浸在了他的赞美之中,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说的也是,这天下确实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以后他要是又想要了,她再给他呗,不过就是个翻翻手掌心的事,“行吧,以后我就不叫你小鬼头了,就叫你聂二……狗……”
看着杏花树下白衣胜雪的美少年,她忽然就觉得“聂二狗”这个名字有点叫不太出口了。
就很不般配。
聂二狗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难以启齿,抬了眸,扯出一个自然的笑望着她:“阿姐给我取个名吧。”
她蹙起了眉头。
取名对人类来说可是个意义挺重大的事,她顿觉肩上担子有点重。比干活的时候都重。
想到他曾给她取过一个“楚怜”的名,转了转眼珠,仿照着他取名的思路,道:“此处是楚河镇,此山是洵山,那便叫你楚洵,你看如何?”
反正她觉得很好。
简直就是个取名小天才。
“好是好,可……”他面露难色。
她大喇喇道:“没关系,不喜欢就直说,我再想个别的。”
“没有不喜欢,只要是阿姐给的,我都喜欢。”他连忙解释道,旋即深吸了口气,目光有些躲闪地说,“我只是不愿……不愿与阿姐一个姓。”
一听这话,她登时冷下了脸,没好气地说:“我本来也不姓楚啊,还不是你给取的。”
见她不悦,他急得忙伸手拽住她的衣摆,可惯会哄她开心的嘴却仍紧紧地闭着。
俨然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看他这样,她那点儿不痛快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大半。
估计是舍不得自己的姓吧。
可能是他爹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她开始为他的冒犯寻找不那么冒犯的理由。
“那就还是姓聂吧。聂洵……好像不太好听。我想想……”她以手托腮,作凝神思索状。xǐυmь.℃òm
他拽着她的衣摆,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因他而专注的神情。
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她的脑子里想的,也全都是他。
只有他。
他的眼底渐渐浮起一抹贪婪而痴迷的欲念。
“有了!”她忽地直起身子。
他飞快垂眸,掩去所有情绪。
“谦谦君子世无双。”她眼眸晶亮,“就叫……聂子谦,怎么样?多符合你的气质啊。喜欢吗?”
谦谦君子……么。
他敛起眼中的阴翳,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谦谦君子该有的笑。
然后仰起脸,将这抹笑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她看。
她的眼眸更加晶亮了。
他柔了眉眼:“多谢阿姐,我很喜欢。从今日起,我便叫聂子谦了。”
谦谦君子的子谦。
她喜欢什么样的,他就可以是什么样的。
只要她喜欢。
只要她不再……抛下他。
他不介意永远地藏起自己的本来面目,一生伪装。
“哦对了,那雨花宫的女弟子送来的杏花糕……”她斜斜地睨了一眼院门口的油纸包,只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刺眼,“小心有毒。雨花宫毕竟也不是什么走传统路子的名门正派,那个宫主又这么稀罕你,费劲巴拉地想收你做弟子,保不齐就往这杏花糕里掺点什么巫蛊毒药的,解药只有雨花宫才有,还得每月定时服用的那种。”她一本正经地泼人一身脏水。
他眸中泛起星星点点的喜意,顺着她的瞎话,一脸真挚地奉承:“还是阿姐考虑得周到。”说着便抬手一挥,一道掌风劈向无辜的杏花糕,粉碎成渣。
*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除了隔三岔五就要排着队来拜访聂子谦一波的各派弟子,小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翻动书页的声音。
这日午后,聂子谦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不知从哪儿搜罗回来的破旧古籍,手里捻着她为他制作的第十七张杏花书签。
也不知怎么的,三年未见,这货变得丢三落四的,上午才给他做的新书签,下午就被他弄不见,然后顶着一张她无法拒绝的脸,央着她再做一张给他。
连着丢了几次,她烦了,不做了,让他自己去镇上买书签,他也不说什么,就把脑袋一耷拉,眼一垂,活脱受了虐待似的,委屈又可怜。
于是她就又给他做了。
对长得好看的人,她的容忍度是真的高。
所以,当身着一袭如火红衣的恋爱脑宿主未星步入院中,扬起一张妖艳又妩媚的脸,朝她看过来的瞬间,她就知道,她可能不会太快清理掉这个任务失败的宿主……
“终于等到你了。”她飘然跃下杏花树,斗篷无风自动。
聂子谦闻声抬眸,看向院中的红衣男子,阴了眸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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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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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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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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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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