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鬼头,怎么还变得黏神了。
人类难道是逆生长的吗?
她有些困惑,有些不解,还有些尴尬,有些不自在。
然而,饶是被激起的情绪再复杂,她也终究还是没有轰开罪魁祸首聂二狗。
甚至隐隐地享受这份复杂。因为对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而新奇,就是乐趣。
最后,还是聂二狗主动松开的她。
然后反手就拽住了她的衣袖。
聂二狗拽着她的衣袖,笑盈盈地看着她,语声轻柔地说:“阿姐,你回来,我很欢喜。”
她被他的笑晃了眼。
太美了。
实在是太美了。
身后那一树娇艳的杏花,在小鬼头的笑容面前,都黯然失色。
被小鬼头这样笑盈盈地看着,她当即决定再放宽一些他存活的期限。
就是这么毫无底线。
“说得跟多久没见了似的,还欢喜上了……欢喜什么,可以学仙法了?”她不甚在意地随口一问。
聂二狗抿了抿唇,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波光潋滟地凝视着她。拽着她衣袖的手却暗暗用力,指节青白。
她莫名有点不太能直视聂二狗这样的目光,别开眼,故作好奇地环视一圈小院。
和她在的时候别无二致,没有少一样物件,也没有多一样物件。
视线落到地上摔碎的餐盘,想起来小鬼头正打算吃饭来着,忙道:“快吃饭去吧。”
聂二狗仍拽着她的衣袖,寸步不挪。
她蹙起了眉头:“不过三年未见,我的话就已经不好使了是吗?”
闻言,聂二狗神色阴郁了一瞬,稍纵即逝,旋即又恢复一脸的温润乖顺。
他一点一点地松开她的衣袖,收回的手悄然紧攥成拳。一步三回头地走进灶房,很快便端着重添的饭菜走了出来。看到空落落的院子后,脊背一僵,眼中立时阴云密布。
“小鬼头,你就吃这么点吗?”她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他倏地抬头。
她又虚躺回了杏花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如从前那般。
而他却已不再像从前那般,甘愿这样仰望着她。
他想将她拽下来。
狠狠地拽下来。
然后……然后……
他的脸上浮现出茫然。
他也不知然后他想怎样。他只知道他不愿再像这样。
“问你话呢。”她以手托腮,语气变得不耐烦。
听到这不耐烦的语气,他回过神,弯了唇角。
她还是她,毫无耐心。
明明是这样毫无耐心的神,却又那样有耐心地陪伴在他身边,走过三载平淡如水的春秋。
可也毫不留恋地一走便是三年。
似有情,又无情。
他的笑意凝固在了眼底,但嘴上仍是柔声地应道:“从前是饿得太狠,饿怕了,才堆着吃。现在这分量才是刚刚好。”说着,他将饭菜搁在杏花树下的木桌上,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连吃相都优雅得如此自然了。
她看得发怔。
她对他吃饭的印象,还停留在端着一大闷碗大摞满菜的大白米饭,刻意学人小口吃饭,像是像,总还缺点神韵。
如今倒是形神兼具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他吃得太少,一盘菜里就没见着几块肉。人类的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要多吃肉才能长得更快。
更快地长开,更快地变更美。
她皱着眉头看了会儿,忍不住又道:“多吃点才能长大。”
她这句并未意有所指的话,听在聂二狗的耳朵里,瞬间便令他忆起过往她的那一声声嘲笑……
……和那一句“屁大点小”。
他手中竹筷一顿,脸色青红交加。
她犹未所觉,趴在杏花树上继续添砖加瓦:“不然体力也跟不上。”再来个魔教教主,又被一掌拍到地上吐血。顾忌到小鬼头正值自尊心强的年纪,后半句话就没说。
他啪地一声重重放下竹筷,端起碗进了灶房。
再出来,碗里的米饭堆成了一座小山,手中多了一大盘炒肉,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嘴里塞。
她欣慰地点点头。
一直到吃完饭、收拾完碗筷,聂二狗都没再开口说过话。但每隔一会儿,就要抬头瞄上她一眼。
像是在确认她还在不在。
等他开始看书了,没有她的命令,他自己就伸手拽住了她垂落的衣摆。
身体忽然落到实处的她挑眉往下一瞥,准备教训小鬼头擅作主张没规矩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在看到书页里已然都烂得起了毛边的杏花书签后,悉数都咽了回去。
原来三年,这样长么。
书签都磨烂了。
都磨烂了,小鬼头还跟宝贝似的捻在手里。
她眨了眨眼,抬手一点,一张簇新的杏花书签飘落而下,稳稳地落在书页上。
“自己不知道买张新的书签用吗?也不嫌寒酸,抠抠嗦嗦的。”她不屑撇嘴。
聂二狗看着手边簇新的杏花书签,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抿紧了唇,珍而重之地捻起新书签,指腹轻抚杏花的纹理。
半晌,才仰起头,望向树上的她,眉眼弯弯道:“这世上,只有阿姐才会待我这般好。”
刚说完这话,院外就响起一串着急忙慌的脚步声,一个雨花宫的女弟子两手大包小包地出现在院门口,一看到聂二狗便喜气洋洋道:“聂少侠,后山的杏花一开,宫主就喊我赶紧给你送杏花糕来!”
她:“……”
聂二狗面不改色地站起身,面不改色地婉拒:“多谢宫主好意,我近日练的功法不宜食甜。”这借口就很扯。
面对聂二狗扯到离谱的借口,女弟子似是习以为常,自顾自地把手中糕点往院门口一放,灿笑着问:“聂少侠还是不愿入我们雨花宫吗?你那师父云游至今仍未归,八成是都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徒弟,你又何必还等着他呢?何况论起武功,当今天下,我们宫主若说自己是第二,无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宫主有心收你做亲传弟子,实乃莫大的机遇。你真不再考虑考虑?”xǐυmь.℃òm
在雨花宫的女弟子说到“八成是都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徒弟”的时候,聂二狗的周身短暂地散溢出一股阴冷的杀气,余光瞥见杏花树上的身影,才敛了回去。
“我师父,回来了。”他轻勾唇角,笑得温柔无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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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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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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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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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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