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没了聂子谦这个人形暖炉焐被窝,楚怜这个回笼觉睡得不太舒服。
说起来倒也奇怪,和一个连熟都算不上的男人同床共枕,本应别扭难安,辗转反侧。可两晚下来,她几乎都是倒头就着,要多安稳有多安稳,沉得连个梦都没做过。
甚至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习惯了的感觉。
就好像是已经睡了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
竟然能生出这样荒谬的想法,果然是色令智昏么?
楚怜晃了晃脑袋,接过芸香递来的盐水,咕嘟咕嘟漱起了口。
见四下无人,芸香鬼鬼祟祟地小声道:“公主,太子殿下托人来传了话,问公主一切尚可安好,那修罗王可有欺负公主。”
这芸香果真如她所判断的,是个有门道的合格传声筒。
要不是碍于试炼任务,芸香这种辨不明局势的愚忠婢女,绝对第一时间就给打发走。
自家主子既已嫁做人妇,夫君又是个狠角色,还在这逮着机会就撺掇主子跟旧情郎藕断丝连,不是作死是什么。
可没办法,谁叫系统也要坑她家主子作死呢。
楚怜掀起眼皮看向芸香,将自己代入原主的人设,故作伤怀道:“告诉皇兄,我一切安好,修罗王待我……”刻意顿了顿,仿若受了莫大委屈,偏又只得隐忍,“自是极好的。让皇兄莫要挂怀。”
芸香果然红了眼眶,哽咽地唤:“公主……”
楚怜扯出一个惨然的笑:“今日我想出去转转,为我盘个好看些的发髻。”
芸香抽了抽鼻子,泪眼婆娑地拿起了玉梳。
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效果会更好。
以芸香的脾性,转述起自己刚刚那番话的时候,必定会附上她自己的所见所感,添油又加醋,更惹太子楚曜疼惜。
楚曜再爱原主,不也伏于皇后的威逼,娶了丞相嫡女。这就说明在楚曜心中,皇家远重于原主。
所以,要想让楚曜违背宫规戒律,赌上他的太子之位,与自己一日私奔,就需要他把自己当下的处境往最不堪了想,有了足够的疼惜,才会激起他的冲动,敢于冒险一搏。
思索间,芸香的一双巧手,已然为楚怜盘好了一个坠月髻,下插一排挂坠翡翠帘,素雅中透出一丝雍容。
楚怜挑了件淡青色的长锦袍,披上雪羽肩,在一众护卫的紧随下,步出了王府。
*
楚怜当然不会蠢到就这样当着聂子谦耳目的面,把太子楚曜约出来做任务。
一天下来,她真的就只是东瞧西看,逛街买买买。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借鉴“狼来了”的灵感。
第一天,她独自出府,聂子谦的监视肯定宛如铜墙铁壁,密不透风。第二天,她独自出府,聂子谦的监视依然不会松懈。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慢慢的,聂子谦就会减少疑心,觉得自家王妃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爱逛爱买罢了。
等聂子谦放松警惕的那天,她就可以先试一把,和太子楚曜一起待一个白天能不能行。
干这种红杏出墙的事,还是谨小慎微点的好,步子一下跨太大容易扯到蛋。
于是,接下来的七天,楚怜天天早出晚归,跟着她的护卫们一个个手上大包小包,就算遇到刺客,恐也难以及时腾出手拔剑。
聂子谦刚开始还会饶有兴味地问问楚怜,到后来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但对楚怜的监视,仍无丝毫松懈。
每晚回到府中,楚怜都累得腿酸脚疼,一沾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
不过,自从聂子谦弄了个汤婆子暖被窝后,也不知怎的,她的睡眠质量反而降低了,时常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总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无论她怎么睁大了眼去看都还是看不清,急得不行。
与楚怜恰恰相反,自从有了汤婆子,聂子谦终于能睡上安稳觉,不会再大半夜被一只八爪鱼缠醒,瞪眼到天明。
*
到了第九日,楚怜走到哪,侍卫们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到哪儿。
楚怜觉得自己严重低估了聂子谦的疑心与恒心。
整个帝京能逛的街市全加在一块儿,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再这么继续下去,能逛的地方就只剩青楼了。www.xiumb.com
……等等。
青楼……
她眸光一亮,计上心来。
*
第十日,楚怜如往常般乘上暖轿离开王府。
行至半路,她突然就闹起了肚子,被芸香搀着去了最近的酒肆。
王妃如厕,侍卫们自然不好离得太近。
过了大半柱香的功夫,仍不见王妃出来,侍卫们觉出不对劲,又不能冲进去看,于是便抓了个女客官代为查看,这才发现王妃已经翻墙溜了。
侍卫们顶着被吓得青白交加的脸色,分头展开地毯式搜索。
就在侍卫们急得恨不能掘地三尺的时候,出逃的王妃化成了一个富家公子哥,正坐在燕春楼天字号包间里,聚精会神地看花魁跳波斯舞。
严冬腊月,衣着如此轻薄,这敬业精神,这胸,这腰,这腿……啧啧啧。
楚怜一个正宗女人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化作小厮随侍一旁的芸香,却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公主,咱们赶紧回吧……要是让王爷找来了可怎么办哪……”芸香带着哭腔讷讷道。
楚怜伸手从白瓷碟上捏了块香糕塞进嘴里,心想来青楼看个花魁你都知道怕,帮太子楚曜跟自己暗通曲款,你这丫头怎么就不怕呢?
“放心吧,王爷他肯定能找……”
楚怜话刚说到一半,包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不紧不慢地推了开来。
一身月白锦袍的聂子谦,逆光而立,似笑非笑地望向楚怜。
“此等良辰美景,夫人竟抛下本王,悄然独享,着实令本王心伤啊。”语调轻缓,听不出喜怒。
一旁的芸香吓得打起了嗝。
楚怜也忙摆出受到惊吓的表情,呆呆地望着聂子谦。
花魁姑娘正跳到难度最高处,猝不及防地被人打断,一个没控制住,脚下一崴,眼瞅着就要跌进聂子谦的怀里。
这大好的福利,只怕是个男人都会欣然接受。
然而聂子谦却跟见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一脸嫌恶地闪身避开,任由那身娇体软的绝色美人轰隆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
聂子谦“啧”了一声:“姑娘既是做这以色侍人的营生,平日还是少吃些得好。”
花魁:“……”
楚怜:“……”
绅士风度呢?
落在府里忘带出来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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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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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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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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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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