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了让你晚几天再来,你这孩子,没去打扰你师叔吧?”
“已经打扰了,不过师叔一直昏迷着,并不知道我去过。”
季凉谦谈了口气,走到石凳前坐下:“过来坐吧。”
“师父,郁儿只想知道,师叔的内伤是怎么来的,为何师父说是因我而起,我来之后,大家又为何不让我见师叔?”
温郁一口气问了他三个问题,整整一夜,这三个问题一直盘旋在温郁的脑中,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会害得云息庭深受内伤。
季凉谦的脸色变了变,他给温郁倒了杯茶,片刻后方才开口:“昨日是我失言,既担心息庭的身体,又气衍王前来找你。”
“事实到底如何?师父若再不告诉我,郁儿也不想活了,从师父的院子出去,我便找个井,跳下去得了。”
“胡闹!”季凉谦微怒,可见她急得满脸泪水,又不忍责备,“郁儿,为师知道你很喜欢师叔,也不愿强求你能回心转意和陆银共结连理,为师也希望你能嫁给喜欢的人,和息庭终成眷属。”
季凉谦为昨日的冲动懊恼不已,他很后悔把云息庭受伤的事告诉温郁,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忍他们继续痛苦。
一个求而不得,一个自我毁灭。
他们早晚会把自己,把对方伤得遍体鳞伤。
“师父,你总要告诉郁儿,师叔是为何会受内伤吧?”
温郁挑了一个最容易回答的问题,碰巧季凉谦也只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潋情绝反噬。”
“潋情绝反噬?为什么会反噬,师叔修炼潋情绝难道还没完全掌握?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温郁见他松口,进而想再套出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可这次季凉谦并没有回答。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云息庭为她心动,经脉逆转伤了心脉吧。
知道后温郁会有怎样的反应?
为保云息庭,自动远离涟殇教,从此与他再无任何瓜葛。
这是季凉谦能想到,温郁最有可能去做的事。
若她真做了,对于云息庭来说,可能真是一件好事。
可他呢,会同意吗?
季凉谦并未来得及去问云息庭的想法,昨日的冲动他已后悔不已,若再铸成大错,别说云息庭,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郁儿,为师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告诉你这些已经违背你师叔的意愿,他不让我们告诉你,自有他的考量,事已至此,为师希望你不要再问了,更不要找他去问,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吗?”琇書網
她怎么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心中最大的疑问都还没有解开。
“我只想听师父一句实话,你们不让我见师叔,是为了他好吗?我见他的话,会让他伤势加重对吗?”
季凉谦连忙摆手:“你误会了,不是让你以后都不见他,而是他病重的时候……”
突然不知该怎样和她解释,他犹豫说道:“陶星河担心他突然见到你之后会情绪不稳,若他醒来后并无大碍,且问了他意见,他若是想见你,你自然可以见他。”
温郁松了一口气,可还是小声嘀咕一句:“可为什么看见我会情绪不稳呢?”
“你呀。”季凉谦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终于苦笑了一声,“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这小徒弟,聪明的时候如在世诸葛,傻的时候又……
季凉谦无奈地笑了笑。
就如同现在一般。
……
温郁依然坐在云息庭院门外的石头上,时而和小兔子玩一会,时而看着院门唉声叹气地发呆,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间或学思进进出出,温郁便拉着他问上两句,得到的结果是教主已经醒来,陶星河正在给他诊治。
陶星河给人治病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温郁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等着,等着陶星河说可以见面为止。
而卧房之中,云息庭正光着上身盘腿坐在床上,陶星河为他行针活血。
“我说你这内伤是不是太频繁了,之前吐血晕倒我便警告过你,再这么下去,你要么火入魔神智不清,要么被潋情绝完全反噬,心脉受损而死,你能不能控制点自己的心神,别给我找事。”
陶星河一边行针一边唠叨,云息庭此次内伤,他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想法。
什么情啊爱的,有那么重要么,重要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没有病人给你医治,你算什么神医。”
“那你怎么不去死,让我研究怎么起死回生,把你救活了,我不仅是神医,还能当神仙。”
云息庭嗤笑了一声,懒得理他。
“对了,你昏迷期间,那贼女来过了。”
“她怎么知道了?”云息庭不禁皱眉,心神乱的一瞬间,被陶星河一针扎下去,疼得他吸了一口凉气。
“啧啧。”陶星河嘬着牙花,手上的动作不减,反而一下比一下重,“如今一提贼女两字,你便心神不宁,她真有这么好?”
云息庭没有回答,他在思考。
前教主明明说过,修炼潋情绝后不会与人心动,还说出相思且使潋情绝的话。
若真不会心动,他又怎会一而再地被潋情绝反噬,分明是触碰了修炼的底线。
也就是说不会与人心动并不是主动完成,只是自我催眠的一种心理逃避,若真管不住心神对谁动了心,潋情绝会立刻发出警告,再被反噬所伤。
“陶星河,以你的医学造诣,你觉得潋情绝究竟是怎样的内力,又有什么破解的方法没有。”
“前教主自创的神功,我哪知道。”
云息庭摇摇头:“我第一次受内伤后,你一直钻研其中奥妙,不会一点发现都没有。”
行针活血已经完成,陶星河直了直要背坐在凳子上,一脸得意地看着云息庭:“想知道啊,你求我呗?”
“老药罐子这几年为了研制新药,从涟殇教拿了不少钱……”
“咳咳……”陶星河轻咳缓解窘迫,喝了一口茶,“潋情绝虽说不会与人心动,前教主没试过再去爱别人,到底不知会不会爱上别人。”
云息庭闻言渐喜:“也就是说可以喜欢别人了。”
“自封情脉不假,若不是喜欢到了极致,轻易不会心动于人,被反噬的原因,依我之见,大约是被封的情脉在你动心时受到冲击,进而产生一种自我保护意识,联合身体其他经脉与你对抗。”
云息庭不甚理解,在他口中,仿佛人身体里各个器官经脉都是有自己思想心智的活物。
“说人话。”
“人身体有很多玄妙之处,我还不能完全参透。”陶星河也不知该怎样和他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潋情绝已经寄生在你体内,控制着所有的经脉,若按照它的方式,你和它便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它占领你的身体,你利用它所向披靡。”
越说越玄乎了。
云息庭感觉像是在听故事一般:“不然呢?”
“不然你会受到它的攻击,至于谁能战胜谁,这我可不好说了。”
按照陶星河的说法,云息庭会有一半的机会,能战胜潋情绝,冲破情脉和正常人一样了。
别说有五成机会之多,就算不到一成,他也想试一试。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了敲,段初阳端着饭菜站在门外,柔声说道:“教主,饭菜已备好,您是否现在食用?”
“拿进来吧。”云息庭穿好寝衣,换了个姿势倚靠在床头。
段初阳依然穿着白衣,迈着娇柔的步伐前来,把饭菜放在桌上,轻声问道:“教主身体刚见好,还是让奴家服侍教主进食吧。”
“不必了,院子里的兔子好生照顾,记得不要喂水。”
“教主很喜欢兔子吗?以前从未见教主养过。”
云息庭嗯了一声,并不想多言,只是门外一些细碎的声音引起他注意。
“谁在外面?”云息庭皱眉看向段初阳。
“大约是小兔子,或者野猫吧?”段初阳并不想让他知道,温郁已在院门外等了一天。
倒是陶星河瞥了段初阳一眼,对她的回答很是不满,立刻纠正道:“贼女在外面等了一天,你昏迷时我见她进来后哭哭啼啼的,便把她赶出去在外等着,谁知那丫头在外面呆了一天。
“怎么不早说,快叫她进来吧,一直等在外面做什么。”
“你可想好了,你的病……”陶星河好心提醒。
云息庭不以为意,不耐烦地对段初阳说:“去把温郁喊来。”
“教主,陶神医说您不能见她,还是奴家出去,让她先行离开。”段初阳站着未动,根本不想教主与她见面。
谁知云息庭竟挣扎起身,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朝门口走去。
天已经见黑,院子里不见温郁的身影,他走到院门口推开门,一眼便看见温郁正跪趴在地上,正学小兔子的样子,和它一起蹦蹦跳跳。
院门打开的声音引得温郁扭头,还以为是段初阳出来,在看见云息庭的瞬间,竟呆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反应竟是把自己藏起来,又或者在云息庭没发现之前,快速跑开。
“躲着我做什么,还不进来。”
“师叔……”
“风渐凉了,进来吧郁儿。”
许是他被内伤所累,气血不足,声音小小的柔柔的,一点也没有他平时清冷坚毅的语气。
温郁鼻子一酸就想扑进他的怀里,可一想他内伤未愈,又来个急刹车,尴尬之后转而去抱起小兔子:“走了玉儿,北望哥哥叫我们回家咯。”
两人走进院子,抬眼便看见站在房门口的段初阳。
她脸色很是不好,表情也有些僵硬,却在看到温郁进来后假装热情地迎上来:“温姐姐在外呆的时间长了,应该冷了吧,快进屋。”
说得好像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温郁只是看她一眼,并未出声。
不是不敢招惹,也不是怕惹一身绿茶气,只是段初阳对她的突然转变,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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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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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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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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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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