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影本来就不喜欢尹淮言,眼下怎么甘心被他几句话说服,她高扬着下巴,神情桀骜不驯,右手正用力挽住林语的手,让他不能动弹。
“哦?”尹淮言意味深长一笑,“你光说谁不会?有本事就做给我看看?到底什么你可以跟他做,却不能跟我做?”
他嘴角带着淡淡的邪气,他本就不是一板一眼的绅士,语气中那挥之不去的嘲讽味儿,让人极其不爽快。
林语微微皱了皱眉,吼道:“够了,别说了,你激她干什么?”
转头又望向流影,语气柔了,“都是为了少爷做事,闹得不愉快没什么好处,我还有事,先放开我……”
其实眼下的事刚刚忙完,他哪里真的有什么事?只不过不想成为二人交谈的中心。
“慢着!我不让你走!”流影拉住他,顺势揽过他的肩膀,“尹淮言,你看着!”
她话语带着傲气,说罢,在林语脸上亲了一小口,霸道而随意。
其实流影眼中并不是没有男女的界限,只是从她有记忆开始,身边就一直有林语,从格斗场的厮杀到共同为季时衍做事,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太过亲密就会模糊界限,事到如今,她读不懂自己的心意。
“看到没?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得很!根本不是你能插进来的……”
她得胜似的宣告一句,依旧是满满的傲慢。
她根本没注意到林语此刻已经透红的脸,他脸红一半是因为害羞,毕竟是心心念念的女孩子的吻,另一半则是因为……愤怒。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觉得很没有意思,下次别这样了……”他声音极轻极平,说完缓慢卸下流影搭在他肩上的手,不动声色往回走。
“喂!”流影回望着他,骄傲的神色顿了顿,又怒意满满望向尹淮言,想接着说几句针锋相对的话,但一想到林语离开时冰冷的面孔,竟然没了吵架的劲儿。
只是望向逐渐沉溺在山脊之下的落日,恍惚觉得不久前雄伟壮观的晚霞,竟变得萧瑟凄凉起来。
“哟,本来还想帮你们,看来帮了倒忙。”尹淮言摊摊手,几分无辜。
流影盯着晚霞,心里闷闷的,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很快,季时衍的新任务下达,他让他们三人全力查找沈鹤白的下落,于是大家都收了各自的心思,开始专心做事。
而此刻,原本昏迷的叶禾渐渐醒来。
她不在废弃的旧仓库,也不在荒凉的桥洞,她还未睁眼,就发觉眼前光线明亮,几乎刺眼。
她试着动了动手,手腕被紧紧束缚住,脚腕同样。
“先生,还要增大电压吗?再往上加她可能坚持不住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增大电压?叶禾分辨着他话中的意思,原本平稳的心跳逐渐加快,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加!今天势必要让她想起什么!”
另一道冷漠又戾气满满的声音。
叶禾稍作适应后,眼睛已经睁开一条缝,她发觉自己被放在一个玻璃罩子里,而玻璃以外是许多影影绰绰的人,他们大多穿着白森森的袍子,几乎将她围了一圈。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两句话,突然劈里啪啦一阵响,带动着她全身上下剧烈颤动,她的大脑瞬间空白。
疼痛到几乎麻木的感觉传遍全身,最疼的是她的头,一阵又一阵有节奏且逐渐加强的电波在不断冲击她的脑神经,在空白的记忆底板下开始闪现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一旁负责监测仪器的医生轻呼了两声,“她应该是记起什么了,心跳和脉搏的起伏都有明显变化……”
“继续推进!”笃定的一声命令。
又是更为剧烈的一阵冲击,叶禾的脑中闪过更多缤纷杂乱的画面,有那漫山遍野的大红花朵,有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有刀刃和鲜血,有欢笑和求饶……
而闪过最多的一张脸却是烈风。
“怎么回事!”她全身痛苦难耐,却在脑中一遍遍问自己,那些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被沈鹤白植入某些不属于她的东西了吗?
可那些画面逐渐串联出一个又一个的人,联合成一件又一件的事,所有的一切对于叶禾来说都很陌生,但又那么真实。
“先生,够了!再继续下去她会猝死的。”负责加压的人员忍不住提醒道。
那人叹了口气,权衡利弊后点头,“行,今天就到这里吧!”
负重在身上的电压停了,叶禾终于缓了一口气。
围着她的一大堆白衣人逐渐撤离,最后只剩下一个穿黑西装的人站在她正对面。
“沈鹤白,你到底要干什么?”叶禾有气无力,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诘问的狠劲儿。
她面颊上方有一个巨大的照明灯,她依旧没法正常睁眼。
“叶禾,你大可以放心,等你回忆起以前的所有事,我就会放你走!在那之前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吧…”www.xiumb.com
此人的确是沈鹤白。
他大费周章地将叶禾从半路中截下,就是为了把她带到这个隐秘的山洞实验室,想通过电击的方法让她恢复从前坠落山崖而失去的记忆。
“等等!你直接告诉我行不行?我真的受不了电击,我头都快被电晕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这玩意儿根本没用……”
叶禾想用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缚住她双手的绳子感受到拉扯力,反而更加坚固。
“你帮我把手解开好不好?疼死我了…”她故意示弱,只要双手的禁锢消失,她还有机会逃脱。
“你不要跟我玩什么小把戏,被你骗了好几次,你以为我不长记性的吗?”
沈鹤白冷眼望着她,随后大步走出去。
巨大的实验室只有叶禾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透明罩子里,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她的脸上还贴着导电用的芯片,酥麻的劲儿一直没有过去。
四下冷清,她开始试着理清脑中那些线索。
越想便越接近现实,同时……感觉越不对劲……但总算烈风对她毫无保留的好有了原因,她某些时候格外突出的技能,比如射击,比如黑客技术,也有了答案。
三小时后,沈鹤白再次返回实验室,眉目中带上几分焦急的色彩。
他迅速帮叶禾解下身上的导电工具,却在同时给她带上了一副手铐,防止她有意逃跑。
“季时衍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那也怪不得我了,眼下我只有带你离开这里,去m国。”
他一边给她解开束缚,一边念叨,妖孽的桃花眼显出深深的疲惫,心中似乎藏了事。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你是想让我记起你?难道你一直暗恋我?”叶禾抓准机会,刻意问道。
“我暗恋你?我只是不忍心你忘了烈风!你不知道他以前有多护着你,比季时衍那家伙强多了!”
沈鹤白果然无所保留地倾吐了。
叶禾嘴角扯了扯,眉眼染上一抹阴郁,“我都记起来了,你现在直接放了我吧!”
“你都记起来了?”沈鹤白闻言一喜,本来暗淡无光的眸子平添了几分色彩,抓住叶禾胳膊的手更加重了几分力道。
但其实他要的一直就不是她记起一切,而是她在记起后发现自己还是依恋烈风,自愿抛弃季时衍,和烈风在一起。
如果叶禾做不到这一点,他根本不会放过她。
“是,我都记起来了。”叶禾又应了一声。
“都记起来什么?一一说给我听。”沈鹤白自然也不会轻易给她糊弄。
“以前我是ij的杀手,而且我一直跟在烈风手下做事,慢慢的立了一些功,长了一些本事,我接过很多雇佣令,杀过很多人!
后来摔下山崖,忘记了许多事情,在外流浪,又被捡回了孤儿院……”
叶禾说的这些半分不假,有些她记忆里原本就有,但有些则是她自己推出来的。
“不不不,谁让你来说这些?”沈鹤白却一下止住她,面色颇有些不悦,“我只关心你知不知道你从前和烈风的事。”
“我当然记得!我一直把他当做哥哥!”佩服是真的,依赖也是真的,但叶禾自己拼出来的记忆碎片里并没有关于爱情的东西。
也是,杀手怎么能拥有爱情呢?
“你说谎!”沈鹤白愤然道:“当时烈风为你两次遭受重罚,险些没了性命,难道他只是把你当妹妹吗?”
“重罚么?”叶禾记忆力并没有出现,“我怎么一点不记得了?”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她只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愁他不相信,可她现在却说不记得,这不是存心触他的霉头吗?
“哼!”沈鹤白果然冷哼一声,但转而又冷笑道:“你应该不记得,因为这些事你都没见着,他帮你受了刑,却在你面前装作无事发生…你敢说他对你不好吗?”
叶禾本不记得,但也没料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心头也是一愣,“他帮我受刑?”
她忍不住去想,原本平息了的刺痛感,又一点点侵蚀她的思考,那些她本以为清晰的故事脉络,又因为沈鹤白的话添上一些难以理解的成分。
在她的记忆里,烈风的确很照顾他,但同时他对她是严厉的,决绝的,并没有什么过分的,或者说让她误会的举动。
“行了,你别装出这副难过的样子,你根本没有记起来,先跟着我去m国吧,直升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沈鹤白不等她思索,抓着她就往外面疾走,直升机停在草坪上,巨大的螺旋桨已经掀起一阵疾风,吹弯了那些顽强生长的小草的腰。
“等等!你要把我带去给沈听澜吗?”叶禾抓住山洞门口铁门的把手,目光炯炯。
“我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这件事我不会让他知道。”
沈鹤白听见沈听澜这个名字,眉梢拧了拧,黑瞳隐隐显出几分担忧。
“我不能跟你去m国,留在华国你随便做什么实验我都依你,但绝不能去m国。”
她话这样说了,便死死扣住门把手,一点不松动。
“为什么?在这里你就愿意,去了m国,你就要死要活?你装什么装?不就是想等着季时衍来救你嘛,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沈鹤白冷嘲热讽,那淡淡的担忧消失,转而又变成怒意。
“才不是,谁不知道m国是沈听澜的地盘,你根本斗不赢他,一到那儿不管你想不想我落到他手里,我都会落到他手里!”
叶禾也学着他的神情,唇角微勾,眼帘低垂,带着几分讥诮,几分漠然。
“你……你…”沈鹤白断然没想到她是在瞧不起他的能力,“哼!把你的心揣回肚子里吧,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
但叶禾仍然不为所动。
沈鹤白不好对她动手动脚,便在叶禾不注意的时候,向手下人使了个颜色。
一针镇静剂刺向叶禾脖子的时候,她还扬着头,面无惧色地和他对峙,感觉疼痛到昏倒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一行人把她抬上了直升机。
季时衍只晚到了三分钟,他到达山洞门口时,剩下的只有一地狼藉。
流影和林语跑进去查看,很快出来汇报,他们推测实验室进行了电击,怕是针对的叶禾。
季时衍拳头握紧了,他暗自敛眸,疏朗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睫毛之下是一团青黑的印记,他冷冷道:“继续查,看人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不大,裹挟在风里,轻悠悠的,有着明显的疲倦。
流影和林语想上前安慰两句,又都害怕打扰到他,只是匆忙追踪各个路口的监控。
没有人想到他们坐直升机离开。
蔚蓝的天空已经没有飞机的踪影,只有一群向北飞的大雁,默默宣告着春天的结束。
季时衍望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了几分,又才恢复了坚毅不摧的冷峻神色,他侧头,目光一下落到那些被弯腰的小草上。
被劲风吹弯的草和被直接碾压的草有较大的区别,他心中一动,又望向天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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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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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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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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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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