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安静得一度诡异了。
楚揽月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你们要这样深情对望到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帝玄羽和祈牙,以及夜风三人双目眦裂。
什么话这是?
搞得他们三个大老爷们不像正常人似的!
见他们面上似乎透着不适,楚揽月嘴角泛起一抹邪笑,“都坐呗,说事!”
当然啦,这么干聊天,对楚揽月来说,有点无聊。
她就是喜欢热闹一点。
于是吩咐芙雪下去准备暖锅,他们今晚边吃暖锅边说事儿。
这暖锅是个鸳鸯锅,备菜各式各样,有羊肉,羊杂,丸子,白菜……
楚揽月问他们喜欢啥口味的调料,然后亲自给他们调好了,一一分发到他们面前。
芙雪和夜风也在其中。
暖锅烧好了,人也坐下来了,料碟也有了,那就开造!
楚揽月在树林里被黑袍女子重伤,幸好帝玄羽及时给她输送真气了,加上她这谜一样的体质,所以才没有严重到需要卧床休养的地步。
不过,她不正常的面色,还是出卖了她的情况。
“你受伤了?”祈牙问她。
“我说,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楚揽月老不乐意了,她受伤这事,能不能老是让她反复回忆,反复叙说?
她这不耐烦的语气,可让祈牙乐坏了。
“这都不兴得提?看来你遇上了一个很令你头疼的对手啊?”他越说越来劲儿了,“自我认识你起,你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从来就没有在你手头上讨到便宜的,你这是遇到了何方神圣,竟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她这性子,他还不了解?
要是个小渣渣,她随便虐一虐,他要是问起,她肯定神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来一句:蝼蚁而已,不提也罢!
这提都不能提,肯定是个硬茬了!
他可得好好打听打听啊,是谁这么有本事,能把这个凶婆娘打伤了!
楚揽月白了他一眼,“先说说你,好好的司礼监不待,你跑摄政王府来做什么?”
撅她?
呵!
看她怎么反客为主!
“国师不是他了,现在是河洛!”帝玄羽轻飘飘地说道。
楚揽月长长的“哦”了一声,“被皇帝叉出来了?无家可归了?呀,你这也太惨了,怎么混到连自己饭碗都保不住的地步了呢?啧啧啧,好可怜哦!”xiumb.com
“祈牙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泥土,衣服上还有血迹,暗卫查过,他应当是被皇帝灭口了,按理说来,他现在是个死人的身份。”
帝玄羽又是轻飘飘地补刀。
楚揽于一听,乐得发出了“鹅鹅鹅”的笑声,“来,我得好好采访你,请问你是遭遇了什么,被皇帝灭了口,国师之位还被河洛这个小瘪三抢走了?”
她随手拿起了祈牙碗里的汤勺,把它当成了一个麦克风,对着祈牙,这样子真的像是在采访他似的。
祈牙一脸蒙圈地看着她。
“采访?”
不仅是他不懂,帝玄羽和夜风以及芙雪也很迷糊。
她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把戏。
“就是问问你!”楚揽月简单解释道。
祈牙垮着脸,“你报复成功了。”
“啊哈,你说啥,我听不清!”楚揽月手放在耳朵后,成了招风耳。
“我错了,下次不敢拿您老取笑了。”
“嗯,乖孙!”
祈牙对此:“……”
在占便宜这样的人生小事上,她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肯放过啊!
“好了,说正事吧,你这是咋滴撞上了皇帝的枪口,被皇帝给杀人灭口了,这国师的饭碗也被河洛抢了?”
“你先说你在玄门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待了好些天才回来,还受伤了?”
“先来后到懂不懂,我先问的!”
祈牙被她整得有些无语了,“认真地说,是我先问的。”
“我说是我先,你能咋样吧?”
还是一贯霸道不讲理的作风。
祈牙认怂,“那还能怎么样,自然是你说了算,我先说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说吧!”
“还记得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鬼否?”
楚揽月点头,“记得,咋了?”
“这女鬼是已经死了十六年之久的淑妃肖芸儿,而且她身上的煞气极重,是被人炼化过的,我不是她的对手,危急关头,是河洛救了我,准确地说,是救了当时在场的人,包括皇帝。”
“河洛出现的可真是及时啊!”楚揽月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还真是和她在地牢里想的一样,这河洛胃口可真大!
掌门之位都还不能满足他,竟然还想着要国师之位,很可以啊!
祈牙继续说,“第二天晚上,河洛就把女鬼收服了,当时我受了重伤,就先回去疗伤了,过了一晚,皇帝下了早朝,就跑来试探我。”
“然后你没让皇帝满意,所以就被灭口了。”楚揽月帮忙说道。
“的确如此。”
“没把你捅死,你可真是命大了。”
毫无同情心的语气,祈牙已经习惯了。
“我要是死了,可就真对不起师父这么些年的谆谆教诲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祈牙问她,“你这一趟回去可见到师父了,师父身子可好?”
楚揽月的神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祈牙一看,心里发紧,“师父,出事了?”
要不然这凶婆娘不可能会是这样的神情!
“老头被河洛害了。”
“什么?!”
祈牙双目欲裂,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这……这不可能,凭着师父的本事,河洛如何害得了他?”
“河洛偷偷练了禁术,还和圣主教勾结了。”
一贯温和的祈牙,气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暖锅里的汤飙升了起来,溅洒了好几处。
“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我绝饶不了他!”
楚揽月语气低沉,继续往下说道:“你先别生气,我还没说完呢!师父的魂魄被他打散了,也就是说,师父魂飞魄散了。”
“河!洛!”
祈牙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别光顾着说,吃点东西。”
帝玄羽给她夹了一大块肥肠,送到她嘴巴前,“张嘴。”
楚揽月张开嘴,吃了进去。
见她吃了,他也就稍稍放宽了心。
真怕她因为悲伤过度,就不吃饭了。
关在地牢三天,她一粒米饭都吃过,一滴水都没喝过,就这么硬撑着过了三天。后来又受了伤,回来后到现在,也还是什么都没吃,就光顾着说话了。
一直不吃饭,铁打的身子都吃不消的。
“眼下,我们先把我们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再好好地整理一番,相信会有一番新的发现。”
能吃得下,这还不行。
他怕她会一直沉浸在伤痛之中,故而用这样的方式,暂时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楚揽月深吸了一口气,“也行!”
可是祈牙仍旧还没走出来。
师父被害死了,这是他如何都没办法接受的。
师父是那么的仁慈,玄门里好些师兄弟,都是他在云游四海时捡回来的孤儿。他辛勤哺育他们长大,对他们因材施教,让他们有了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师父一生潜心修道,行善好施,到头来,竟然被河洛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给害死了!
这个该死的河洛!
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行了,你也别想了,河洛修习了禁术,你不是他的对手。”
楚揽月见祈牙双目无神,一猜就知道他这是要偏执了,故而出声提醒。
经她这么一提醒,祈牙猛然清醒,“不对,禁术一早就被师父销毁了,河洛是如何得到的?难不成是圣主教给他的?”
“禁术被老头给毁了?”
这她倒是不知道。
“师父和我提过,这禁术乃是时间最为穷凶极恶的术法,修习之人乃成世间最大的恶魔,到时候便是生灵涂炭,师父不忍此事发生,故而将禁术早早毁了。”
“既然都毁了,老头怎么还和你提?”
祈牙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因为你!”
“我?关我什么事?”楚揽月一脸莫名其妙。
祈牙吐出了一口浊气,“看来师父从没和你说过了。”
“别给我打谜语!”
“知道你为什么学预测之术,道理你可以说得头头是道,却始终没办法算准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体质偏邪性,也不是个好人。”
祈牙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了几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师父和我说过,你身上有一股很强大的邪气,是他所不能压制的。而且师父教给你的术法,你能举一反三,学得极为出色,师父也很为你感到高兴。
但你所演化出来的术法当中,师父见到了禁术的影子。”
“有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
祈牙点头,“这是师父亲口和我说的,师父十分担心你入了魔,故而让我一直盯着你。”
闻言,楚揽月认真地反思自己会的术法。
没觉得她的书法有禁术的影子啊。
说她邪气重,不是个好人,这她肯定得承认,但是修习的术法竟然有禁术的影子,这她真的没办法承认了。
因为她看不出来啊!
“既然担心我入魔,那老头干嘛还把掌门的位置给我?”
祈牙睨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你这逆天的天赋,师父也为你叹服,虽然你有入魔的风险,但师父还是乐意把掌门之位交给你。”
“不单单是这样吧?我咋记得老头说我这个人随便表面吊儿郎当的,但是一旦做什么事情,可是比别的人付出千万分的心思。这一点你咋没说啊?”
“你自己都知道了,还需要我说?”
“我自己说,那就自夸,多没意思啊!”
祈牙掐了掐人中,喘着气。
要不是他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他早就被这凶婆娘气死了。
他这搞笑的样子,逗乐了楚揽月。
帝玄羽不高兴了,又给楚揽月夹了一块大肥肠,送到她嘴边。
让她高兴起来的人,只能是他,不能是其他男人!
有人投喂,楚揽月自然是乐意接受着。
她嚼着肥肠,吞下后继续道:“话说回来,既然老头把禁术毁了,如果说禁术是圣主教给河洛的,圣主教哪来的玄门禁术?”
“你先等等!”祈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不知道你的术法有禁术的影子,换言之,你不知道禁术是怎样的,那你是如何知道河洛修习的是禁术?”
“直觉!”
祈牙不解地蹙眉,“直觉?”
“难不成你还怀疑是我教河洛的?”
“那倒不是。不过你这直觉……”
禁术已毁去,只有师父知道这禁术会是哪番模样,玄门其他人都不懂,楚揽月是如何知道的?
只凭直觉?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
楚揽月见他耗死在这个问题上了,她干脆快刀斩乱麻。
“我凭直觉怀疑,然后随便诈了一下河洛,他就自己承认了。行了,现在这个问题就此打住,我们回到禁术被毁了,河洛从哪得到的禁术?”
“他亲口承认是玄门禁术了?”
“对!”
祈牙想了想,还是没想通,“禁术已经被毁了,没道理还存在于世,更不可能在圣主教手里了。”
他倏然一怔,“我可是忘了问,这圣主教为何物?”
“很神秘的邪教,具体是啥,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碧月,白灵儿还有河洛都是它的人,最近闹出这么多事,都是圣主教的手笔。”
祈牙越想越觉得混乱,“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楚揽月耸耸肩,“现在只知道他们再找封灵珠。”
“封灵珠又为何物?”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帝玄羽默默地给楚揽月投喂,也不说话。
“两位,你们没发现你们越说越偏离你们本来想说的事情吗?”夜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楚揽月愣了一下,“呀,我之前是想说什么来着?”
“好好地整理一番近日来所发生的事情,应从闹鬼一事说起。”帝玄羽一边说,一边给她投喂。
楚揽月恍然大悟,嚼着帝玄羽投喂的肥肠,漫不经心地说道:“换牛杂。”
“好!”帝玄羽给她投喂了一块牛肺,“怎么样?辣度可满意?”
“嗯!来一口羊肉。”
帝玄羽又给她投喂了一块羊肉。
楚揽月吃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好吃!”
她高兴,帝玄羽也高兴,开始不停地给她投喂。
然后……
就忘了要说的事情了……
等她吃饱了,才想了起来,于是进行了最后的总结,“京城闹鬼这事,应该是圣主教一早就策划好的。他们需要一个能为他们所用的人当国师,还需要找到一个牵制皇帝的办法。
知道我在,肯定会坏事,所以圣主教让玄门内乱,把我引走,留你一人,就成了他们板上待宰的肥羊。
大胆一点地猜测,他们的目标绝不只是东明,应该还有南越,北狄……”
不然怎么说,碧月不是在东明内被找到,而是从南越回来呢?
还有最近东明西北边境蠢蠢欲动的北狄国……
一切都在昭示着反常。
祈牙做补充,“而他们控制皇帝的筹码,应该是帮他复活肖芸儿,要不然,皇帝也不会用那样的话来试探我的态度了。”
“看来,这是一盘大棋啊,而且还是从十六年前就开始下了!”楚揽月冷笑。
一桩桩一件件,冥冥之中都和十六年前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可见这圣主教还真是高瞻远瞩,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谋划了!
“你们商讨完了?”
帝玄羽放下筷子,目光对上祈牙,“那么接下来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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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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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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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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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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