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咳了一声,嘴硬道:“谁让你敢在老虎脸上拔毛,让你长点记性!”
可是,静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帝玄羽的回答,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仔细一看,他蜷缩成一团,似乎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楚揽月心里一咯噔。
不会吧,不会吧,她就这么轻轻一脚,他的兄弟就废了?
“额,你……有事?”
帝玄羽那仿佛是便秘一般才能挤出来的声音,艰难地说道:“月儿你的力气有多大,你心里没点数吗?”
“可我没用力啊!”
她说的是实话,她是真的没用力。
但是帝玄羽这反应……
“要不,你也踹我一脚,咱们就算扯平了?”她提议道。
“踹你?”他失笑地摇了摇头,“我可舍不得。”
“那你……”
“放心好了,没多大事。”
楚揽月努努嘴,“没多大事你这么大反应,我还以为你下半辈子就只能去净身房干活了呢!”
“我若是去净身房了,你怎么办?”他忽然较劲起来。
“继续当摄政王妃,混吃等死!”
帝玄羽不满这个答案,“除了这儿?就没有别的了?”
“还能有啥?”
“你就不担心我?”
楚揽月脱口而出,“不担心!”
闻言,帝玄羽语塞了半晌。
好吧,算是他自作多情,原以为这人能有点良心,好歹懂得担心他过得好不好?
结果,全然没有!
“为何?”他依旧不死心。
楚揽月忍不住发笑,“我拜托你,你是谁啊,你是帝玄羽,我认识的你,城府和心机你少了哪一点?
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有你的福气,合着我担心你,你就能顺风顺水啦?”
“可……即便你是这般想的,哪怕说个好话听着让我开心开心也好啊。”
她总是这么一针见血,看上去冷酷得没有一点人情味。
可很奇怪的是,每一次他被她这样冷漠的话,刺过之后,他就更加对她欲罢不能了。
“合着你想听好话呀,早说嘛!好的,我会担心你,我担心你,我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对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啊,不,我亲爱的王爷,这些算得了什么呢?如果可以,我愿意我用自己,来换你这一世平安喜乐。下一世,我们还是夫妻,来世再续前缘。
哦,不,亲爱的王爷,我们为何要多灾多难呢?为什么?为什么幸福之神不会眷顾我们呢?为什么你会去净身房那样的地方呢?
不,这不可能的!你要相信,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怎么样?这样的好话,喜欢听不?”
结束诗朗诵的楚揽月调皮地问道。
帝玄羽被她这抑扬顿挫,时而铿锵激昂,时而幽静如水的腔调,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是,嘴角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却是说明着,他被她取悦了。
狠狠地取悦了!
他忍不住一把搂住她,“月儿,你为何这般可爱,可爱到我想掐死你!”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处,这本该是缠绵悱恻的话,令人摇曳出无数情思,但听在楚揽月的耳朵里,总感觉有一丝丝血腥。
什么叫她可爱得令他忍不住掐死他?
这……改成病娇人设了?
她纠正道:“请注意你的用词,老娘是帅气,是帅气,不是可爱!”
“好好好,你帅气得让我忍不住掐死你!”
“额,感觉还是怪怪的。”
至于哪里怪,她有点说不上来。
不过,她肩膀上这一刻偌大如斗的脑袋,还有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
“啊呀,你起开!”
帝玄羽乖乖起开,“我的头,很重吗?”
“不,是你的面具,太冷了,我脖子不舒服!”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楚揽月瞧着他,眼珠子滋溜一转,“要不你把你那面具摘下来呗,一天十二个时辰你都戴着,多累啊!”
从她进入王府的那一天开始,这丫的,总是带着这冷冰冰的面具,一天到晚在她面前晃悠。
他这就好像是烧给死人的纸人一般,瘆人!
“不!”帝玄羽语气冰冷地拒绝了。
仿佛她让他揭下面具这话,似乎是揭开了他什么不能触碰或者提及的伤疤似的。
可楚揽月这倔强的劲头,一旦起来了,她就开始蛮不讲理了。
“不摘下来,那你就滚回你的床上睡去,别和我睡了!”
帝玄羽瞳孔微微放大,一瞬之后又低垂了下来,不知不觉地离她远了一些。
“若你觉得这面具让你感到冷了,那我移开一些就是了。”
“为什么不愿意摘下来?”她正色地问道。
方才那一股玩乐的嘻哈样,荡然无存。
帝玄羽沉默不语。
“怕我见到你毁容的样子,嫌弃你啊?”她又恢复了玩笑的语气,径自说道。
他还是沉默不语。
在楚揽月看来,这个沉默,相当于是默认了她说的话是对的。
她干脆蛮横到底,趁他不注意,一个快速上手,直接揭下了他的面具。
帝玄羽想要阻止的动作,早已经被她看穿了。
她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真的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果能拉得回来,那就说明,她并不是真的下定决心。
面具被揭下,一张满是刀疤的脸映入了楚揽月的眼帘。
这张脸的轮廓,从美学的定义上来说,是很好的。
抛却那些伤疤不谈,这张脸,天底下的男人女人见了,都能羞愧而死。
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对,就是美!
美得如阳春白雪,美得如桃柳争妍,美得如珍馐美馔,美不胜收!
他却是把头转到一旁。
“别看了,很丑!”他缓缓道。
声音冷静得有些可怕。
楚揽月把他的头掰回来,伸手抚摸着,嘴角的笑难得的温柔,“哪里丑了,你对自己真的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他低着头,恨不得整颗脑袋埋进被子里。
她直接把人刨了出来,“你早把你这张脸露出来,我就不用受你这么多土味情话的油腻了。”
“啊?”
这一刻,帝玄羽的脑筋突然就不灵光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如果他早点在她面前揭下面具的话,是不是她早就爱上他了?
不对不对!
他这张脸,山中老虎见了,都能吓得当场死掉,月儿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他?
她一定是在安慰他!
楚揽月仿佛能看穿他的所思所想,嗤笑了一声,“我可没骗你,你这张脸是真不错,即使上头有这么多伤疤,也挡不住你这盛世美颜!太绝了!”
“月儿,你……眼睛没事?”
他这么丑,她都能睁着眼睛夸?
“臭小子!”楚揽月给了他一个爆栗,“老娘说实话,你敢说我眼瞎?质疑我的审美?”
帝玄羽摸着自己被打的额头,有些不知所措。
他这张脸,当初回来的时候,可是把王府里一个下人,活生生地给吓死了。
他一直戴着面具,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虽然她狗胆包天,他不怕她被吓死,可是他很怕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从此崩塌得一蹶不振。
所以,这才不管刮风下雨,睡觉吃饭,都时时刻刻戴着。
“月儿,你当真觉得我此刻,是好看的?”
“当然!”楚揽月信誓旦旦。
帝玄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瞧着她的面容,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也就慢慢地让自己放下心中的包袱。
“那,日后我们合榻而眠的时候,我便把面具摘下来如何?”
“得寸进尺是吧?我有同意让你天天和我睡?”
帝玄羽眸色一暗,悲伤仿佛刻在脸上化不开了一般,“可你不是说,若我早些露出这张脸,你便会爱上我,难道这也是在骗我?”
“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这美男计,为何对你无用了?”
楚揽月意识到,这家伙给她挖了一大坑啊。
“就算是美男,谁天天看不会晕脸啊,不知道距离产生美啊?”
他幽幽道:“说白了,你还是在嫌弃我丑,方才说的话,也不过是安慰我的场面话罢了。”
“我说真的。”
“那你就让我天天与你合榻而眠,我才信你!”
“行行行,你爱来就来吧,我可提醒你,和我睡,我可会放屁打呼磨牙,偶尔睡个一天你可能不会发现,但和我睡久了,你绝对能发现!”
她可没有在骗他,她说的都是实话!
“不打紧,我不嫌弃你!”帝玄羽得寸进尺地又把她搂住。
跟个小猫咪似的在她的颈窝处蹭着。
“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要和我睡的,要敢嫌弃老娘,呵,你试试看!”
“是,我的女王大人。”
帝玄羽就快笑得合不拢嘴了。
早知道在她面前揭下面具,会有这么好的福利,他应该早些做才是。
竟然活生生地耽搁了大半年!
真是太不划算了!
楚揽月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既然跟鬼医认识,他还帮你治过腿,你怎么不让他帮你把脸上的伤痕去掉?”
去个伤痕,对鬼医来说,那是易如反掌。
可是鬼医那老头并没有这么做,那答案只有一个,是帝玄羽自己不让的。
“没事,都过去了。”他含糊着。
显然不想再提那些令所不齿的过往。
“那我给你调药吧。”
上一次,鬼医也说出了这样的提议,但是被帝玄羽拒绝了。
因为脸上这赤裸裸的伤疤,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是个白痴,是个被自己所信赖之人背叛的白痴!
他想留着这一道疤提醒自己,帝王终究是难以付诸信赖之心的。
也是因为这一道疤,他戴着面具,也将自己的人封锁了起来。
直到他遇到了她,颓废的他被慢慢拯救,而这道疤,却成了他担心她嫌弃他的包袱。
但是现在,他释怀了。
“好,我一定按照你的话,好好涂药。”
“行了,睡觉吧!”
两人躺好了之后,空气寂静了一会儿。
帝玄羽睁着眼睛,盯着床帐顶,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而楚揽月,也是和他一样的姿势,睁着眼睛,盯着床帐顶,仿佛也在思索着什么。
“不对啊,老王八!”
“月儿,这不对!”
两人仿佛点燃了默契,同时开口道。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再一次默契地说道。
愣了一瞬,俩人相视一笑。
“要不我先说?”
“要不我先说?”
这一次,还是默契十足。
俩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月儿你先说吧。”帝玄羽让她。
她可不就不让了,说道:“你说像我这么有原则的一个人,为什么就因为你一次装可怜,我就同意让你天天和我睡了?”
帝玄羽眼神摇曳,失笑道:“月儿你是想说什么?是想说我的魅力太大,让你失去了原则,还是你对我动心了,原则都放到一边去了?”
她“切”了一声,“才不是,是你小子挖好了坑给我跳!”
“月儿这般聪慧,我还能坑你往下跳不成?”
“那你说说是什么?”
他蔫坏地笑道:“必然是月儿你对我动了心,即便知道是个坑,你也甘之如饴。”www.xiumb.com
“好了,闭嘴!”她抬手捂住他的嘴巴。
动心什么的,她也是见色起意。
说破了天,她也是见色起意!
楚揽月自我欺骗着。
正想着,她忽然感到手掌心传来了湿热之意。
“呀,你怎么亲我手掌心?”她猛地抽回手,十分嫌弃地在他衣服上抹着。
帝玄羽狡辩道:“我可没有,是你说话,我总该要回答你,这动嘴也是在所难的事情。”
“臭流氓!”她气恼得又上脚开踹。
帝玄羽栽了一次,就不会再在第二次了。
这一回,他接住了楚揽月要胡作非为的脚。
“松开!”她骄横地瞪着他。
“月儿你问完了,现在总该到我了吧?”
一声冷哼从她小鼻子发出,“问吧,但你先松手!”
帝玄羽放开了,楚揽月狡黠一笑。
“啊!”
猝不及防的,又挨了一脚。
她得意道:“看你敢对我耍流氓,踹不死你!”
帝玄羽捂着自己的兄弟,有苦难言。
他吸取了教训。
下一次,还是等她心情很好很好的时候,再做哪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比较好。
“好了,现在到你了,你刚才想问我啥?”
她闻了闻手掌心,嗯,是没味道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帝玄羽:哈哈哈哈,我终于混到日日能和媳妇睡一张床的地步了,我出息了!
楚揽月(看傻子的眼光):这有啥值得开心的?
帝玄羽:接下来,该实行下一步了(窃笑不已)
楚揽月:你的下一步是啥?
帝玄羽:秘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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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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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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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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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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