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我的结发妻子。”师父露出怀念的神色。
此画已然泛黄,可见年代久远,画工虽然一般,可却满含情意,将女子的神态描绘得极为灵动。
胡心儿暗暗想着,倒不好去提起他的伤心事,因为从他的神态来看,他的结发妻子显然已经过世。
她岔开了话题:“还未请教师父尊姓大名?”
那师父只是笑笑:“你叫我窦老头便是。”
“您和窦大夫……”胡心儿听了这姓名,不由得升起一些联想。
窦老头年纪虽大,赶去治病的腿脚却很快:“那小子是孤儿,我在他14岁的时候捡到他,他非要跟我姓,我也没办法。”
胡心儿若有所思地点头。
下山的路上无聊,窦老头年纪大了爱唠叨,又被之前她那一问,问得有些神伤,便说起一些往事来。
“丫头,治疯病我还是有些经验的。”他喃喃道,“我与我的妻子曾育有一女,可女儿却在幼时于湖边溺水身亡,自此之后她便疯了,那疯病无法医治,有一日我未看好,她便用白绫吊死了自己。”
自己明明是个大夫,可却救不了爱人,这是何等的悲哀!
胡心儿听着很是唏嘘,想想陆母和穆卿又何尝不是如此?
明明身具权势富贵,又才华横溢,容貌出众。
可却被京城的暗潮裹挟终生,活得甚至没有偏僻乡村自由自在。
窦老头一路絮叨,来到陆家后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诧异,就仿佛走进的只是个农家小院一般。
与窦大夫刚来之时的些许拘谨,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见他身上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而且在归隐之前必定是登过大户人家的门的。
胡心儿更是不敢怠慢,下人们也是用满脸期盼希冀的眼神看着他,毕竟医者都是年纪越大越吃香。Χiυmъ.cοΜ
窦大夫随便就能哄好发病的陆母,那他的师父岂不是……
陆母的房间里萦绕着积久的药味,还带着老年人的房间里特有的陈朽。
似乎是感知到了主人生命的危机,所以即使是价值千金的碧罗丝为帐,黄花梨木为家具,也挡不住这股腐朽黯淡的味道。
胡心儿叮嘱道:“你们平日里最好多给房间里通通风,就算老夫人不肯,也要找些时候让房子里晒晒太阳,这样人的心情会好些。”
丫鬟们应了。
这时窦老头也已经诊脉完毕,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老夫人的确是病情严重。”
只说严重,可没说不能治!
胡心儿希冀地问:“窦大师,只要您有办法能够治好娘的病,就算是世界上最珍惜的药材,我也会想办法找到!”
窦老头摆手:“我只是个糟老头子罢了,那些太珍贵的药材我也不会用。”
“那您需要什么呢?”胡心儿面上一喜,有戏!
窦老头缓缓说道:“我行医多年,独创一种疗法——内服加针灸,刺激特定穴位。有些病人被我治疗几个月之后便神智恢复。”
丫鬟们喜得要给他磕头:“谢谢老神仙!若真能治好我们老夫人,我们有重金酬谢!”
窦老头连连摆手:“你们先别跪,老夫人的病情严重,我也不敢打包票,只有八成把握罢了!”
八成?这可是太医都治不好的绝症啊!居然能有足足八成的成功几率。
胡心儿一听大为激动:“那您需要些什么?我这就去叫人准备!今天就可以开始医治吗?”
“可是——”窦老头话锋一转,“这疗法迅猛,所以有些人治好了,但有些人会挺不过来,半途就经脉逆行,发狂而死。”
也就是说挺过来了就能治好,挺不过就会死。
这不是废话吗!
丫鬟们跪到一半,呆呆地看着他。
窦老头无奈:“所以我让你们先别跪嘛!老夫人有你们这样的忠仆,可见一生积德行善是个好人,若是你们愿意冒风险,我自然是全力以赴。”
“请容我考虑一下。”胡心儿也陷入了沉思,假如不治,陆母至少还能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疯狂地活下去。
可是治了,则有一半的风险丧命。
更何况,窦老头也只有8成几率,万一陆母偏偏就是那两成呢?
事关人命,她怎么能轻易去赌?
窦老头看了看众人脸色,叹道:“你们先考虑一段时间吧,反正老夫人这病来的也不是很急,只要好好养着就行,等你们考虑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他走后,胡心儿站在床前看了陆母好一会儿,丫鬟们在旁边争论,吵得她头痛欲裂。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门,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可她却觉得心口像有块大石压着,沉得厉害。
不仅不想吃,甚至有些想干呕。
她知道,这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生理反应。
穆卿刚刚昏迷的那段时间,她便是如此,后来长公主请太医诊脉,说她是思虑过重。
现在连长公主和二东也不在身边,整个陆府的担子沉甸甸的,好像一下子就砸在她身上,让她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穆卿的门前,她走了进去坐在穆卿床前,看着他在睡梦中挣扎的模样,替他抚平眉头。
一滴眼泪就这么突兀的掉落在他的脸上。
“相公,我实在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该找谁商量。”
即使竭力保持平静,胡心儿的语调还是微微颤抖。
“娘病了,你也病了,长公主被气跑了,姨母她们找不到人。”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床上的人仍然沉睡着,只是有了她的抚慰,显得平静而安详。
“我应该怎么样才能救你呀?”她哽咽着,反复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她拿出那块被穆卿当掉的云玦玉:“还记得这块玉吗?那是你匕首上的,那时候为了给我交赎金,你当掉了,我叫人悄悄地买回来,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现在却……”
下人们立在房前,静默无声,只听见刚入门没多久的少夫人伤心的声音。
“穆卿,快点醒过来……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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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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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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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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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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