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林中树叶的沙沙声,笑音自远及近,又好像是在耳畔徘徊不去。
斩风站在林中,拧眉看着那条林子里的空道,似乎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手脚也紧紧地绷在一起。
她就踩着地上的枯枝走来,黛眉斜扬,眉尾处略略上挑,合着一双妖冶的眼眸,通身已经没有了一丝人的生气,取而代之的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妖气。
斩风望着她,握紧的拳头松开,抽出袖口中的灵符,上面画着繁复的符文,他眸光一闪,将灵符抛过去。
那人却不躲不闪,眉眼含笑直直地看着斩风,眼角生出袅袅的黑色烟雾,等那道灵符逼近眼前时,她方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那灵符捏在手中。
她散了笑意,居高临下地说道,“风儿,你的本事可都是我亲手教的。”
斩风不声不响,再次画了道灵符掷向她,这次她干脆不动了,直直地看着斩风,轻启红唇,“你若是对我出手,我便尽数还在那小姑娘的身上。”
灵符只停在半空便堪堪停下攻势,斩风握拳又松开,那灵符挣扎片刻,在半空陡然烧了起来,不肖片刻,便化成一小堆灰烬。
“沈韵,我说过的,不能牵扯到她。”斩风缓缓开口,看着面前妖冶的女人,眸子里的冷静也烟消云散。
沈韵眸中的杀意敛去了半分,重又敷上一层森冷的笑意,“风儿以前不是爱喊我娘亲的吗,为何现在却改了口?”
斩风垂下眸子,不再看她,声音里是拼命压抑着的颤抖,“你不是她,你不是我娘。”
“哈哈哈哈,”沈韵轻狂地笑着,带着不屑和轻蔑,“是!我本来也不是你的娘亲,你那娘亲早已死了,现在尸骨都寻不到了,你若想去寻她,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斩风抬头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原本灵秀温婉的沈韵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这个样子,嗜血残忍的面容,没有一分一毫的人味。
过了好久,斩风在跟她的对峙中似乎是已经长久地占着下风,“我跟你走,只愿你能放过她。”
“那小姑娘生得玲珑可爱,风儿你有喜欢得紧,我怎么会去动她呢?”沈韵面上的笑意更深,她毫不在意地甩开衣袖,转身离开。
斩风垂下眸子,往身后小观的方向再看最后一眼,转过身子。
十月,十月,他在心里将这名字细细地念了几遍,在唇齿间咀嚼留念。
他再没有了什么执念,只希望她能日日开怀,望她能觅得一位夫婿,对她好。
就这样便可。
天光方才破晓,纱帐里的人睡得极其不安稳,像是被什么可怕惊惧的噩梦给魇到了,不停地抓着手中的被角。
十月紧紧皱着眉头,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眼皮上似乎有着千万斤重的鼎在压着她,让她昏沉着迷糊着。
她拼命地挣扎着,想推开梦里层层叠叠的迷雾。xiumb.com
迷雾的后头是个窄小的暗房,十月使劲揉着眼睛,才算是在这黑暗里看清了,屋子的中间是一个木桩,木桩上缠着粗粗的铁链,一根又一根,全都是沉重的锁链。
这无数条锁链的尽头全都连在墙角处,十月攀着墙壁,慢慢走过去,却被面前的画面惊得动不了手脚。
那灰暗幽深的墙角处,缠绕链接的锁链尽头,竟然是一个孩子,干枯瘦弱的胳膊环住自己小小的身子。
细弱的胳膊上还箍着沉重的链条,无数条锁链缠住他的脖子,更有一条长长的锁链紧紧地穿进他的肩胛之中,从前肩穿过后背,锁链和皮肉勾连之处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黏在冰冷的铁链上。
那孩子披散着头发,蹲在墙角处低低地啜泣,杂乱的发丝将他的面容遮住,让人看得不甚清晰。
十月望着面前的景象,忍不住揪着心口,喘息堵在喉咙里,呛得她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突然那孩子像是发觉到了她,慢慢抬起了头,稚嫩的面庞上沾染的全是已经发黑的污血,他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拼命地拽动着锁链,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源源不断地冒出血来,一层一层,永无止境。
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仍旧拼命地拽着锁链,挣扎着,愤怒着,小小的身子也不断地颤抖着,他绝望嘶吼,“你不是我娘,你不是我娘!”
那张稚嫩的面庞,十月这才看清楚了。
她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来,又无声无息地低落在地上,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晕开,最后消散不见。
那根铁链仿佛也穿刺进了她的心口,疼痛麻痹的感觉,一圈一圈地侵袭而来,不加一丝的怜悯。
终于,她能发出声音了,那一声带着哭腔,带着恐惧的声音,“斩风!”
猛然睁开眼睛,十月惊恐未定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眶里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滑了下来,聚在下巴上,再一滴一滴地滑落进被褥里,在消失不见。
跟梦里一模一样。
十月伸手摸了摸还带着湿意的面颊,心口突然重重一跳,剧烈的疼痛感伴着不休不止的心跳声。
她突然生出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屋子里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只有一些微弱的余光,她僵硬地伸手摸了摸旁边。
斩风还在。
踏踏实实地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地躺在她旁边,那样的安然。
十月不禁舒了一口气,只怪自己想得太多了,那梦尽管再真实也只是个梦而已,算不得真的,而真人不还老老实实地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着呢吗?
她小心地又躺下来,怕惊动到了还在熟睡的斩风,只能畏手畏脚地慢慢缩进被子里。
斩风却睡得很熟,这细微的动静半点没有惊扰到他,还是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十月勾着唇角,慢慢贴近他,小心地将身子凑过去,手臂环上他的脖颈,重新闭上眼睛。
那绵长的呼吸声喷洒在十月的脸上,却不带着一点温度,只有骇人的冰凉。
十月缓缓睁开眼,望着面前这张与斩风别无二致的面庞,心里的恐惧越来越盛。
这个斩风,他没有心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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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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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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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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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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