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队长于是卧倒在地,开始对油桶进行仔细观察。油桶的外侧被水泥加模过,而且还有胶带将其反复缠绕,他能看到黑色的电线从中隐约露出。这是一个很精密的伪装装置,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他刚毅的轮廓滑至他的下颚,江宸用排爆剪小心翼翼地在油桶外侧剥开一处口子。
他再次用x光机对其进行探视,这一次他已经完全确认了装置的起爆方式。它就是一个“拉发式”起爆油桶。这就意味着,当油桶在移动和在处置的过程中,一旦爆炸装置的连接电线稍稍受力,那就会拉动电池正负极碰撞,最后引发爆炸。
江宸谨慎地打量了一眼油桶的高度,不管里面的成分究竟是黑火药还是tnt,仅单凭这半人高的油桶来看,里面肯定至少有10公斤的炸药成分。这就意味着,一旦装置爆炸,其危害力势必不容小觑。还有一点让他担忧的是,如果里面还被置有钢柱填充的话,那爆炸的杀伤力定是成倍递增。也就是说,如果行动失败,那这70斤重的排爆服最多只能留他一个全尸。
“拆弹没有回头路,每一步都没有机会重来一次。”江宸想起了师傅孙宇的教诲,他说要胆大心细,要冷静果敢。于是,江宸反复检查了那一团黑色的电线后,才拿起排爆剪夹住了他判断的那条生死之线。
三、二,一,他剪断了那条黑线。耳机里没有欢呼声,也没有询问声。指挥车里的张彻仿佛已经忘记了呼吸,他的脸憋得通红,因为他看到那条黑色的电线被剪断后其实还另有玄机。江宸用排爆钳子小心翼翼地移除了第一层起爆式装置,随即埋藏在第二层的‘别有洞天’已经暴露无遗地展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一个……水银装置,排爆中最难缠的角色已经正式来开了它与江宸正面交锋的帷幕。
耳机里能听到江队长那沉稳且略显粗糙的呼吸声,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传送回来的画面。没有人敢在耳机里吭声,他们生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会让江队长的努力前功尽弃。水银装置是个难缠的角色,因为液体的水银具有极强的流动性。若是在处置过程中出现轻微的晃动或者偏差,那就会直接导致水银触碰到装置的引爆铜丝,从而引发爆炸。
镜头传送回来的画面正显示着一个方形的小盒子,里面有一根透明的玻璃管道。管道里则装有水银液体,其下方还有一根突出的铜丝,目测有5厘米长。玻璃管里的水银距离其官道上方的间距也有5厘米左右,上面也恰恰有一根铜丝朝内突出1厘米。由此可见,只要水银在剧烈摇晃的过程里失衡,便会直接导致水银碰到上部的铜丝。两者一旦接触,那整个装置就会瞬间爆炸。
江队长在耳机里说:“报告洞幺,我需要液态氮。”低温的液态氮能另水银凝固,只要阻止了液体的流动,那余下的拆除工作便不算太难。
“洞幺收到,排爆机器人准备入场。”
机器人的机械臂牢牢地抓住了液态氮的气瓶,它滑动入场,稳稳当当地来到了江宸的身边。江队长接过了它递来的瓶子,谨慎地将气体喷在了玻璃管上。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凝结,不一会儿,整个玻璃管已经被冻住了。江宸从工具箱里拿出了排爆钳子,他先将玻璃管从主体拆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剪掉了两边的引爆导线。这个双重装置这才完全失去了它的引爆属性,威胁已经被安全解除了。
从逮捕程俊河到完成炸|弹|拆除,整个行动从开始道结束,一共用时将近五个小时。等张彻和江宸回到市区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a市市局里,张警官给江宸倒了一杯水,语气轻松:“老规矩,既然是联合行动那就一定是联合报告。总结的部分咱们一起写。”
江宸抿了抿唇:“五五分,我写拆弹的部分,你写抓捕的部分。”
张警官却纠正道:“江队长,别偷懒。抓捕程俊河的整个过程你可是全程参与了,咱们还是七三分吧。我写个开头,过程和结尾就交给你了。”
“……”见张警官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江队长倒是双手抱在胸前,略有不满地睃视着他了。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张彻还不忘提醒他:“事关行动总结,必须精准报道,不容有失。你作为行动的首要指挥官与参与者,你七我三很正常啊。”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张彻说得有道理。于是江队长同意了:“行。”
两人对立而坐,开始奋笔疾书着。‘哒哒哒、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瞬间响彻整个警员办公区。身旁的同事们不由得抿嘴偷笑,谁能想到这两个队长居然会在写报告这件事上如此‘小学生’啊,怎么还带讨价还价的呢。
敲击键盘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张彻说:“对了,江宸,之前阿宁让我查的停车场视频有结果了。最近任务多,我还没来得及联系她,今儿就先通知你吧。”他滑动着椅子来到江宸的身边,然后把手机里的鉴定结果拿了出来,“技术科的同事已经确认过了,视频内容并没有被修改过。”
江宸很愕然,有点不买账:“不可能,我不相信这是原始视频。宁宁和我说过,林朗鹏和陈姐在事发当天的说辞有很大的出入。我相信宁宁是不会错的。”
张警官笑了笑:“江队长,我知道你听老婆的话,可我这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你别这么心急呀。”
江宸耳根微红,但是面容却很平静:“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张彻也依样画葫芦:“那你也能不能有点耐心,先听我说完。”
“……”身旁的同事又开始轻笑了,大家都憋得很辛苦。还真是两个……小学生。
张彻说:“视频里的内容虽然没有被剪辑过。但是,视频的日期有很微小的‘消除后再增添’的编辑痕迹。你看这儿,”他指了一下视频的右上角,正好显示着日期,“画面上有很细微的色差,只有在用专业的图像软件成倍放大后才能捕抓到这个不同。我只能说剪片子的人是个行家,所有的瑕疵都被遮挡地很完美了。光是鉴定过程就消耗了技术科同事的很大精力啊。综上所述,林朗鹏确实有问题。”
江宸说:“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直接去抓林朗鹏回来问清楚啊。现在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他在撒谎了,如果他真的是伤害乔琳的人,那宁宁她们现在的处境反而很危险。”
张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放心,这个案子我会亲自跟。明天我就去东霖制药会会这个林朗鹏。但是有一点我要和你说的是,办案最忌讳关心则乱。剪辑过的视频虽然佐证了我们的怀疑,但它并不能证实林朗鹏就是伤害乔琳的主谋。”
江宸虽然抿唇不语,但他却知道张警官的话不无道理。刚刚的确是他关心则乱了,断案最怕主观意识影响客观判断。怀疑林朗鹏有嫌疑与他是否真的有罪其实是两码事儿,此刻的江宸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更明白在刑侦的世界里,凡事都要讲证据。
江队长平复了心情,恢复了客观:“现在程俊河已经归案了,他是公安厅厅长,如果他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李鼎升,且还为他保驾护航,那这就解释了我们之前收网行动的漏洞为什么会存在了。”张彻点头认同,倏然又听江队长补充道:“还有,你可别忘了,东旭集团旗下的东霖制药在万林区可是有制药厂的,而程俊河的岳父黄祥就是当地的建安建委组长。这其中的蹊跷一定和他们有关,你一定要抓住这个巧合去撬开程俊河的嘴。”
张彻见状更是顺杆往上爬:“江队长分析的对,小弟我这就去审他。”他毕恭毕敬地起身,准备离开前还不忘给江宸续了一杯水:“我的报告已经开了个头,那剩下的就交给江队你了。”张警官笑眯眯地说:“辛苦了。”他扭头就走,唯独留下江宸一人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江队长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轻笑了一声后便埋头继续写报告了。
反贪调查组的刘向明正在里面审问着程俊河,事已至此,昔日的公安厅厅长已经对自己犯下的渎职贪污罪全数认账了。程俊河的陈述与吴氏姐妹的供词相吻合,他们借着公权在手,互相帮衬,在各大工程里牟取私人福利。第二区小学机房工程就是一个确凿的个案,而黄宏发能在万林区嚣张横行也是因为他们家常年与与吴家交好。有了公安厅厅长的支持,黄宏发的姐夫——宋敏成更是理直气壮地帮亲不帮理。做为治安大队长,他无视甚至包庇黄宏发在万林区的恶意收费与市场垄断等行为,程俊河也从黄宏发的生意里抽取了不少好处费。m.xiumb.com
张彻把陶勋的照片摆到了程俊河的面前:“吴青青已经承认是她雇佣了打手把陶勋揍了一顿,后来人给打死了。惊慌失措的她便给你打了个电话,而你是帮她处理尸体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陶勋下落的人。你最后把他埋在了什么地方?”
程俊河懊恼地撑着脑袋,整个人都显得很萎靡:“机房后面的一个旧仓库里,当初机房正在翻新,后面的仓库也跟着一并装修了。他的尸体被我埋在了仓库的水泥地里。”张彻眉头微蹙,一双鹰眼正透着一股慎人的犀利。他握紧了拳头,指骨已经发白。
勤劳刻苦的陶勋原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他有一个和睦的家庭也有一份他专长的工作,这原本平淡的幸福却因为认识了郑伟奇而变得一去不复返。如果当初郑伟奇可以勇敢一点,如果当初陶勋选择独善其身、不予理会,那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也不用苦苦找了他三年,却全然不知他的尸体竟被讽刺般地掩埋在本是教书育人的学校里。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人的本性也根本无法假设。善恶仅在一念之间,可差之毫厘却已是失之千里。张彻很生气也觉得很唏嘘,做好事的陶勋落了个被人藏尸的下场,而杀他的凶手们却逍遥自在了数年。程俊河和吴氏一家的利己主义让张彻觉得恶心,而陶勋那彻头彻尾的正义却让张彻觉得痛心。虽然正义从来不会缺席,但是这一次,张彻却有点不切实际地开始奢望着,若它永远不会迟到该有多好啊。
张警官冷着脸,继续道:“认识东旭的李鼎升吗?”语气略显不耐烦。
程俊河点了点头:“认识。a市的著名企业家,谁不认识啊。”
张彻只觉得很火大,他突然把一个纸杯子扔向了程俊河。里头的水溅了他一身,程俊河却只是轻蔑地一边笑着,一边抹去脸上那湿漉漉的水珠。
张警官说:“少他妈在这儿给我玩文字游戏,你到底认不认识李鼎升?”程俊河不说话,而张彻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当初收网行动的细节部署是不是你提前透露给李鼎升的?”
程俊河说:“我确实认识李鼎升,但我不是内鬼!我从来都没有把公安行动的任何部署透露给他。”他说的很笃定,居然还一脸的正义凌然。张彻死盯着他,依旧还是牢牢地抓住他的领口没有松手,也没有回话。
程俊河叹了口气:“与其说是认识李鼎升,倒不如说我认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更为准确。她叫刘蓓吧,东旭的首席律师。你查东旭这么久,应该知道当初刘蓓帮东旭集团在万林区买下了一块地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那块地的用途是化工制药厂吧。”他说的是东霖制药,张彻这才松开了程俊河。
张警官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说:“那你说说看,你和刘蓓是怎么认识的?”
“黄祥是万林区的建委组长,自然有渠道认识商界的人,我是通过他认识的刘蓓。当初刘蓓为了帮东旭拿下商业用地,便主动找上了黄祥。我和我岳父一家向来都与黄家交好,一来二往下,我自然和刘蓓打过几次照面,但我们从来都没有私下约见过对方。大多时候,都是她宴请我们两家去吃饭出游,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讨好我们、走动关系。她就是想让我们给她提供更多的竞标信息,最后我们也确实这么做了。万林区的那块商业用地最后是以低于竞争对手百分之十五的价格被东旭购入的,而我们也收了一笔不菲的好处费。”
听及此,张彻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勾当。虽说商业用地与公安厅厅长没有直接关系,但有了程俊河的间接介入无疑是多了一层双重保障。就算日后东霖制药真的被查出有违规操作的行为,且不说当地的执法部门本就因为黄、吴两家的勾结称霸而畏首畏尾,程俊河的公职身份无疑是一次隐形施压,谁还敢细查、深查?
公安厅厅长的落网并没有让张彻觉得提气,他当初怀疑程俊河就是那个内鬼,可如今查下来才发现他的预判都是错误的。眼前依然还是迷雾一团,如果内鬼不是程俊河,那还会是谁?还有可能……会是谁。
九陸:【有没有脑洞大的小可爱们来猜猜谁是内鬼呀(*^▽^*)查案路上不容易,可否留下你们的点赞关注,留言月票,或者小礼物呢?o(∩_∩)o】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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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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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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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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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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