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篱不肯放过任何细节,就连王掌柜和他两个手下的脸色,都仔仔细细地看过。这三个人的脸色惨白如纸,倒是没有暴露什么破绽。
这客栈里面接二连三的出事儿,更何况这死的人还是谢初年谢大人的亲兵,要是一个不小心,他们都逃不了干系!
她又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厢房内干干净净,物件整齐,看起来也不像是经过了打斗的样子。随后宁不篱走上前去,靠近了尸体,对方是前扑倒地的,后背露出一个条形大窟窿,从伤口形状粗略地看,应该是刀伤,外裳也已经染了一大片的血迹。
这样的伤口形状,再加上室内的布置,不难看出,这并非是凶手的迷魂阵。现场没有产生过争执,更大的可能,是两人约在这厢房内见面。因为是一伙的,死者并未防备过对方,将自己的后背露在那人的剑下,结果惨遭灭口。
“能看出什么来不?”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初年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宁不篱顺势站了起来,“能证明的就是你的手下,不止他一个卧底,但是能够将时间把握得这样精确,真的是同一伙人吗?还是那人派了另一伙人过来,却又不会让你怀疑?”
谢初年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但是眼神的冰冷总给宁不篱一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意思,“还有其他的吗,还能看出什么?”
“还是像我刚刚跟大人说的那样,一步错,步步错。想来对方将尸体盗走之后,又发现去报信的人留下来的破绽太多,所以干脆斩草除根了。但是这些计划,都是不在洛老爷的算计之内的,我相信大人一定不会将这盘好棋下输吧。”宁不篱谨记自己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谢初年点点头,却又看到宁不篱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什么事儿吗?”
宁不篱的眼里闪过一丝犹疑,不过很快又道:“我还有东西落在悦来客栈里,准备过去取一下。”
“你从清水县带来了什么好东西?还值得专门跑一趟?”谢初年笑了笑,那点戏谑的嘲讽倒是一点都没有隐藏。
宁不篱心中一梗,虽然知道他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但是听到他这样的话,还是觉得有些难堪了,脸色微微发红,抿着唇不肯说话,神色很明显就是听不得谢初年的话了。
谢初年也觉得好笑,没想到这小妮子也是个胆子大的,竟然敢给自己摆脸色。这样的记忆不知道要回溯多久了,也早就忘了那些给自己摆过脸色的人,如今都去了哪里。心里想着,脸色就柔和了不少,“跟你开个玩笑呢,也要难过半天?这里也没有你的事情了,想要去就去吧。如果不让你去,岂不是还要记恨我!”Χiυmъ.cοΜ
宁不篱忸怩地说了一声不敢,倒是欢天喜地地走人了。
如谢初年所说,她身上没有多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一包银子也是从他那里拿来的。但是阿爹临行之前,可是恨不得将所有物件都装在她身上了。随时能被用到的,被她随身携带着,还有许多都是放在客栈里的。可能都没有什么用,但都是阿爹的一番心意,她怎么可能随意丢弃呢?
还好悦来客栈的掌柜,也知道宁不篱是谢初年带来的人,虽然一个晚上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也帮宁不篱把房间给留着了。
宁不篱推开房门,却细心地听见身后有隐隐的风声,心中大惊:难道洛府的人还没有完全撤走?竟然连大白天都敢对自己动手?
心里这样想着,手中的速度也不慢,直接抽出佩刀反身往那人影刺去,直中对方的咽喉。那人倒也不惧,仿佛极其熟悉宁不篱的身手,只是微微地侧了侧身,就避开了她那要命的一击,笑道:“小篱的反应是越来越快了。”
宁不篱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本来应该远在清水县的宁捕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直接往宁捕头身上扑去,“爹!”
声音里已经有了点泪意。自从来到金陵,就跟在刀尖上行走差不多,每天都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各方势力。她虽然聪颖超乎常人,但终究是个姑娘,此时阿爹竟然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了,如何能够不惊喜?往日的委屈倒也不用憋着了。
当初宁不篱还在阿爹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所有事情都会在她的掌控之内的,日后见到了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为她骄傲。可是阿爹都在面前了,她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宁捕头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来京城受委屈了?当时还不是你兴冲冲地,想来见见世面的?”
宁不篱的脸色微红,赶紧转移了话题,“阿爹,你怎么到京城来了?你身上有临安府的公职,倘若没有交接文书的话,是不能上京的吧?”
宁捕头微微一笑,在宁不篱没有看见的角度,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你阿爹的本事大,曾经让清水县县令欠了我一个不小的人情。如今我想要上京,他就努力帮我张罗了,现在你阿爹身上可没有公职在身咯。”
宁不篱大惊失色,虽然捕快,尤其是县城里面的捕快,是最末等的官职,但好歹也是个身份啊!就是这最末等的官职,也是有不少人争破脑袋想入的,不由紧张道,“那阿爹为什么要到这京城来?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快走快走。”一时之间竟然恨不得把宁捕头给赶回老家去了。
宁捕头顿时失笑,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见那细嫩的肌肤起了一层红色,又下不了手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来这里还不是为了你?才不过没几天,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帮你帮谁?”
宁不篱“啊”了一声,又堆起满脸笑意,勾着宁捕头的胳膊道,“我当然知道阿爹是对我最好的。但是我现在给谢大人当差,住在他府里头,阿爹是私自过来的,那……”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寻好了住处了。有个事儿要问问你,你是否听了我当日的话,没有跟谢初年,还有洛府的人有过多的牵扯吧?”宁捕头摆摆手,恢复了每次说到这个问题时固有的凝重。
“这……”
宁不篱的脸有点发白,她不想告诉阿爹自己一度有对谢初年产生过好感,只好反问回去,“阿爹,谢大人告诉过我,这件案子跟洛府没完……我负责查探,总是要打交道的……而且,我也受了洛府嫡长女洛晚的帮助……”她将那天晚上是如何如何的凶险复述了一遍。
本以为能够得到阿爹的安慰,没想到听了宁不篱的话,他却一把捏住她的手,厉声喊,“你怎么能接受她的帮助?她……她……”竟然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
宁捕头的手劲很大,不用看宁不篱也知道,手腕上肯定有一圈青紫了,她本来想生气,生气阿爹为什么没有关注到她的生死攸关,反而说一些什么不应该接受洛晚的帮助之类的话,不接受她的帮助,难道还让她等死吗?
但是她看到阿爹难看的脸色,也知道这不是耍脾气的时候,“阿爹……为什么就不能跟洛府的人有联系?洛小姐是个好人,她跟漆黑的洛府不一样。”
宁不篱对洛晚的印象很好,也许那样知书达理的女孩子,也是她以前想要成为的人吧,她忍不住就想辩解几句。
宁捕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放开宁不篱的手,微微叹了一口气,“小篱,对不住,阿爹真的不应该让你上京城来的。实在是……你阿爹当年行走江湖,跟洛府有过旧怨,倘若你是我女儿的身份泄露了,事情不妙啊……”
宁不篱本来就是通透的性格,此时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倒是有了很好的解释。比如阿爹的能力显然不像是一个小县城的捕头可以比拟的。一个小捕头,竟然能让一县县令欠他人情,给自己准备的物件里面,有不少是行走江湖的必备品……
原来阿爹是担心自己受了他的牵连,才会这么激动的。
宁不篱赶紧保证,“阿爹,如今洛府有重案在身,就是想让我去跟他们扯上再多的关系,也是不可能的。但是那个洛姑娘到底是帮助了我,你常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她有困难,我总不好坐视不理。而且上一辈的事情,她一个姑娘未必了解多少,阿爹你就放心吧。”
宁捕头瞥了这个无忧无虑的姑娘一眼,知道倘若她下定了决心,就是九头牛都拉不住她的,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能拦住你什么,只是如今我也在京城,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有什么问题都先跟我商量一番。”
“那是自然!”
宁不篱脆生生地应道。连日来的阴霾,早就被宁捕头的突然出现给吹散了,这父女之间的矛盾在长时间的离别面前也算不上什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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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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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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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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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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