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少年正当时>第二十章 教堂与茧火虫
  这个夏天,雨晴终于回了湖南的外婆家,当然是一个人。火车转汽车,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清晨出门,到外婆家时已近黄昏,远远地就闻到外婆家柴火灶做饭的香味,混合着稻草燃烧散发的焦香,沁人心脾。雨晴一闻到这个味道,身心就松弛下来,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愉悦。

  外婆又老了一点,而表妹丹丹也长变了一些,她留了长长的刘海,遮住脸上的痘痘。她翻雨晴的包看她带了些什么衣服,有没有她喜欢的。可惜雨晴的衣服她都不喜欢,于是她找奶奶要钱,说是要明天和雨晴一起去县城买衣服。她的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她和弟弟的生活由爷爷奶奶照顾,爸妈留的钱都在奶奶手上。现在雨晴来了,她好有了一个花钱的借口。

  雨晴并不想去县城,她只想呆在外婆身边,陪她一起去菜地里摘菜、在厨房里做饭、到小河边去洗衣,重温她的童年生活。但她也看到了丹丹眼里的渴望,那是一个在山村里长大的孩子对于外面世界的渴望,哪怕只是县城,也有着它独有的繁华热闹,而这是雨晴随父母在几个城市打拼多年早已习以为常且想逃离的。

  雨晴还是答应了和丹丹一起去邵阳县城,在回来后的第二天。

  姐妹俩先来到镇上,再坐上汽车。一路上丹丹都有点小小的兴奋,她问雨晴,谈男朋友没有,雨晴说没有。丹丹接着问,那有没有喜欢的呢?雨晴想了想,脑海里有启航的影子掠过,那个既阳光开朗又彬彬有礼的男生,篮球打得那么好,虽然不和他同班,但是拼车两个学期,她发现自己其实挺盼望和他见面的,虽然知道只是每逢周末拼一辆车上学而已。在车上,启航和宜恩在那里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她只是在旁边听着,也觉得很开心,很纯粹的开心。

  看到雨晴脸上的笑,丹丹说:“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喜欢的男生,快,告诉我是个怎样的男生。”

  雨晴摇头,说,“真没有。”

  丹丹表示不相信之后,突然把嘴附在她的耳朵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我们班,有两个男生在同时追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雨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人家一个都不敢谈,你……你的学习怎么办?你不想考大学了?”

  丹丹一脸苦恼地说:“我考不上大学的,还不如早点放弃。我妈早就说过我不是读书的料。以前我还想争口气,到了高中,我发现自己确实跟不上,数学太难了,英语也难,现在就更不想学了。”

  雨晴说:“有什么难的,我帮你补一补。你都读到高一了,好好读书,以后才可能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妈说了,打工也可以到大城市。”丹丹说,“我妈还说了,女孩子嫁得好比读书好更有出息。我觉得有道理。告诉你哦,现在农村女孩子可俏了,因为男孩子太多女孩子太少,物以稀为贵。”

  雨晴看着丹丹那张笑着的对一切都不以为然的脸,知道有些变化在发生,距离或者说差异正在自己和她之间渐渐呈现,这是基于生活环境生活经历而形成的。当她身在武汉时,她曾羡慕远在乡村生活的表妹的自由自在,但现在她知道这种生活也意味着一个女孩对自己的人生放弃了掌控,开始随波逐流。她努力想要说服丹丹,丹丹说:“唉,没想到跟你逛街真没劲。”

  晚上,雨晴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下自己的愿望,她向往的世界,除了流萤、星空、田野的风,她还想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她向往在艾菲尔铁塔上眺望巴黎,在泰晤士河畔晒晒太阳,在科隆大教堂仰望尖尖的穹顶,正如宜恩她们一样。

  十五天的旅程很快就结束了。

  启航他们归来的那天,邬峰建议肖慧慧不要去机场接他,肖慧慧说:“没事,我现在都好了,我们一起去接启航。”

  邬峰坚持说:“你还是不要去,你就在家里做饭,或者我也不去接,我陪你。让贺菲去接孩子,然后一起到我们家来吃饭。”

  “不要你陪,你去接孩子,我在家做饭就可以了,做两家人的饭菜。”

  这个建议很好,那天肖慧慧一早就开始采买食材,等到启航、宜恩他们一进家门,桌子上已摆满了,香味扑鼻。

  “我的中国胃终于又吃到地道的中国菜了。”宜恩说,“有慧慧妈妈的菜,我可以吃两碗饭了。”

  她吃得很开心,一边吐槽在国外这十几天吃到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食物。启航则拿出手机,给爸妈看一路上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几个人坐云霄飞车的,每个人的脸都因为加速度和失重状态而有些变形,肖慧慧看到了,说:“这是在干嘛?”

  “云霄飞车。”宜恩说,“太刺激了。有人下来都吐了。”

  启航在桌子底下碰了她一下,说,“其实就是一般的项目,很安全的。”

  贺菲意识到了肖慧慧的脸上浮现出的一丝游离与恍惚,正在想怎么办,邬峰已赶在她的前面,用自己的大手握住了肖慧慧的手,说:“你看,启航这小子,还有宜恩,这十几天下来是不是晒黑了啊?”

  肖慧慧的思维似乎被拉回来了,贺菲赶紧说:“哎,你的这个小龙虾做得真好,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吧,我要学学。”

  肖慧慧这才真正回过神来,开始讲小龙虾的做法。宜恩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煽情地说:“慧慧妈妈做的菜让我吃得热泪盈眶,尤其是在欧洲呆了两周之后。”

  宜恩将一只虾壳完整地剥下来放到一边,将虾肉放到嘴里,边细细地咀嚼,边说:“慧慧妈妈的菜才是对食材最大的尊重所以美味。老外嘛,真的是万物皆可沙拉,所有的水果,所有可以生吃的菜,所有的坚果,所有的零食,都放到沙拉里,其中最奇葩的一次是他们居然把米饭也放在沙拉里。我怀疑他们的味蕾就没有进化过。”

  贺菲特别喜欢看宜恩吃饭的样子,很享受,但也很斯文,是妥妥的淑女范儿。启航吃饭就风卷残云,吃完一碗再添一碗。他是用吃饭速度和饭量来表达对妈妈做的美食的认可。

  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嘴地说到在夏令营里遇到的其他国家的同年龄人。同时在ipad上放照片给大人们看,“照片加视频,我拍了好几十个g呢。”启航说,“回头我可以剪几个短视频出来,放到b站上。”与人分享他眼中的大千世界,是启航喜欢的事情,由此而带来的点击率也让他很有成就感。

  “欧洲人是真的喜欢晒太阳,真的喜欢户外运动,他们在室内就呆不住,有机会就往外面跑。”宜恩说,“可能跟他们那里比较缺阳光有关。而且他们也晒不黑。”

  英欧游回来,贺菲发现宜恩用电脑的时间明显增加。那天,趁宜恩在电脑前忙乎,她走过去问宜恩,“你在干嘛?”

  宜恩回过头,狡黠地一笑,说:“我在钻研网络技术。”

  “什么技术?”贺菲接着问。

  宜恩就坦白了:“我在学着怎么用翻墙软件。”

  “你干嘛要翻墙?”贺菲不解,这词透着一种逾矩感。

  “哎呀,我想和国外的刚认识的同学联系嘛,他们都用的是脸书ins,我当然得学会翻墙啊。”

  “那不是一般的同学吧?”贺菲问。

  宜恩嘻嘻地笑,说,“当然,一个法国小帅哥。你要不要看?”

  贺菲当然要看,于是,在宜恩的手机上,在风景照片之外,看到了几张活动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在宜恩的旁边,一个穿着黄色t恤,嘴巴笑成新月形的金发碧眼的白人小伙子,就是宜恩想要联系的法国小帅哥。这次的夏令营有来自四五个国家的中学生,他们在分组活动中分享自己祖国的文化差异,展现了不同的个性。这个法国小伙尤其热爱摩托车,他的爸爸是个哈雷迷,而他从小就和他的爸爸一起组装摩托,马上要到都灵理工大学学习,这次他是和自己的表弟一起来参加夏令营。

  在一群肤色发色各异的年轻人中,宜恩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和灿烂的笑容是如此的醒目。

  年轻人的心动,贺菲是懂的,因为经历过。她只是担心宜恩会因此而影响了学习,为了和法国小帅哥联系,宜恩研究怎么翻墙,也是因为有动力。贺菲没有问她和那个男孩都聊了些什么,看宜恩是沉浸在喜悦中的。

  宜恩很快也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再过一周就要开学,而自己的暑假作业没有做完,宜恩一边哀号着“暑假太短了”一边开启了疯狂赶作业模式,同时也没有忘记将自己赶作业的过程画成了四格漫画,然后把这漫画给贺菲看,当然在此之前她给法国小帅哥看过并得到了赞美。

  贺菲有些忧心,马上就要开学了,在这样的状态下,宜恩是没办法专心学业的。她旁敲侧击地提醒宜恩,“这个暑假你已经够放飞自我了。要收心了呵。”宜恩说:“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从高二开始我就得好好擂功课了。”www.xiumb.com

  作为暑假结束的固定节目,宜恩和美丽在电话中交流赶作业的心得,发现美丽比她还惨,还有一大堆作业没写。美丽在电话中叹息道:“唉,反正这个暑假是怎么也来不及了,还是从下个暑假开始努力好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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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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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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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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