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斩钉截铁:“张四婶送我了,就是我的了!”
程远洲回过神来:“这双鞋不该带走,你脱下来我们才能退出!”
宁檬大怒:“休想!”
他没耐心跟她啰嗦,一把将她抄到膝盖上就要动粗。
只听谭春怯怯地说:“我拿这个换回秀梅的鞋,可以吗?”
两人停止扭打,转头看去。谭春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红布荷包,大概是她“顶仙”时谎称能辟邪消灾,用来骗钱的东西。但是它里边不知装了什么,正在一明一灭像呼吸灯一样闪着光,看上去很不寻常。
他们立刻想到了上一局林迎迎赠送的补血药,这肯定是类似的好东西。
这下子程远洲不顾宁檬反抗,撸下黑布鞋搁在谭春面前,然后接过荷包。
接过的一瞬间,面前总算是出现了沙尘凝聚一般的字幕提示。但是,却不是退出游戏。而是……
“守护者得到身份转换丹。服用此丹,可以与调查员调换身份。”
不是补血药,是能转换身份的药!
宁檬也能看到这条字幕。她忽地睁大了眼睛。如果转换身份,下一局启动时,程远洲变成调查员,她就成了守护者!
接着,又出现新的字幕:“有效期五分钟。”然后跳出秒表倒计时器。
宁檬反应过来,蹦起来催促他:“快快,你快吃了它呀!”
程远洲捏着荷包:“为什么?”
“互换身份呀!以后你当调查员,我当守护者!”
他低头看着她没答话,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
眼看着倒计时飞快地流逝,宁檬急得跳着脚俩手乱比划:“我能打啊,力量加技术肯定战无不胜,我当守护者不是很合适吗!快点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他仿佛看不到那个秒表似,唇间慢悠悠吐出一句:“我不换。”
“为什么!”她炸了,又抱着脑袋努力冷静下来,“你听着啊程远洲,这游戏规则你弄明白了吗?守护者生存权利低于调查员,你家就你一个独子,你父母那么疼你,要是你有点什么事挂在游戏里,就算我活着出去,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交待?所以你赶紧的……”
程远洲面具后的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星,一扬手,把荷包从窗口掷了出去。
宁檬大惊:“你干什么!”
扭头就想直接从窗口跳下去捡,被程远洲抓住手臂向墙上一按,后背撞在墙上。
她什么顾不得,只看到计时器还剩一分钟,兀自又踢又骂地挣扎,突然被扣住两手,他整个身体压上来把她囚禁在墙壁,喋喋不休的嘴巴被突然覆上来的唇堵住。
面具冰凉,呼吸滚烫。
这世上再没有哪个吻那么漫长,白天变作黑夜,小镇变成荒滩,从1982到2020。
也没有哪两个人,经历了生死,跨越了时空,沉溺过亲吻,分开的一瞬就继续吵架。
他们各拉着一张臭脸,走过荒滩,路过只剩下半截神像的山神洞,跨过恢复完好的三孔石桥,来到停在原地的轿跑前,上车之前,以宁檬的一句“这么珍贵的机会就让你扔掉了”结尾,车门“砰”地关上后,车厢里陷入沉寂,他们决定谁也不理谁。
程远洲气呼呼地发动了汽车,她坐在副驾,抱着胳膊对着前挡玻璃死盯,要把它盯穿似的。
车灯在黑暗中开拓出光的隧道。夜间山路不是很好走,车身晃晃悠悠前行。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程远洲忽然低低地、沉沉地开口:“守护者生存权利低于调查员,我家就我一个独子,我父母疼我,所以呢?”
宁檬已经控制住的小火苗腾地又给勾起来了:“所以你要换成比较安全的身份,把守护者的位置交给能打的我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不是明摆着吗?”
“那反过来呢?”
“什么?”她没听明白。
“守护者生存权利低,那你为什么要当守护者?你的命比谁的不重要吗?你要有什么事,我又怎么向你父母交待呢?”带火星的话音仿佛带出了游戏角色的火暴,指节在方向盘上捏得发白,与他现在文文弱弱的样子很不相配。
她往靠枕上一仰,偏脸看着往车窗外,忽然不吭声了。
一开始程远洲以为自己吵赢了。
后来以为她睡着了。
过了一阵,忽听她飘来轻轻的一句:“你不用交待。我没有父母。”
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方向盘都小小地打了一下飘。
说完这句话后,宁檬真的睡着了。毕竟在游戏里受了不轻的伤,共丢三格血,此时手臂上的伤口虽然不见了,但痛感仍在,还有失血过多的些微晕眩感,其实已经困倦到极点。
程远洲把车慢慢停在路边。伸手从后座够过一件备用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我没有父母……”
这句话像夹着烧红的针从他胸腔滚过。
他几乎无声地说:“对不起。”
他没有立刻开车,趴在方向盘上,偏头看了她很久。虚拟的失血症状也让她的脸颊格外苍白,落在耳边的头发柔软乌黑,漆黑的睫毛,削薄的鼻翼,尖尖的下巴。睡梦中大概不太舒服,眉心微微蹙着。
即使这样睡着,她也像是在发着光的。
在无周湖别墅的船上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就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灿烂耀眼的东西,那是调查员的柔弱人设也束缚不了的性格,不论现实中还是游戏中都锐不可当的勇气,是能照亮一切的笑容。
他虽然还不认识她的身边的人,但是他确定,就算她没有父母的疼爱,也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她。Χiυmъ.cοΜ
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不论有多少人喜欢她,他必定是最喜欢、最珍惜她的那一个。
夜路开得慢,两个小时后,车才停在浮雕文创店前。老街,没有车库和车位,晚上路边允许停车,白天时再移去近处的停车场。
车停得很稳,副驾上的宁檬没有惊醒。
他轻轻打开副驾的车门,按开安全带,连人带外套小心地抱起来,右脚一勾带上车门。
在游戏中他已熟练掌握横抱她的手法,虽然体力没有游戏中强悍,但她真的不重,在怀里窝成小小一团的样子跟游戏中没有区别,托在手里一直走上三楼天台,他也没怎么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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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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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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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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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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