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相信,大魏国国库充实,兵强马壮,平叛指日可待。又闻太子亲至西州府督军,二皇子三皇子齐齐上了战场,民心更安。
说也奇怪,照从前战乱,百姓定会流离失所。这一回偏偏不同。诚王孙的队伍不扰民,大魏国的士兵也不扰民。
正值冬季,原野荒凉,田地里没了庄稼。双方队伍像练兵似的在广袤的田野里厮杀。只要不靠近战场,庄户人家闭门避乱,军队自门口经过也不敲门惊扰。如此一来,倒成了茶余饭后的一桩奇事。
城镇的气氛大不一样。
大魏军入驻,城里戒严,街市冷清。
诚王孙队伍入驻,不降的官员贬了官职放回家,待商贾百姓更是和蔼可亲。只有跑到诚王孙面前吐唾沫骂逆臣的呆子,诚王孙听得耳朵发痒,下令砍了人头以成全他的气节。这场仗总的来说打得忒是温柔。
时日一长,大魏国的百姓们都成了墙头草。谁胜了谁是天子,百姓还是百姓。
大魏国的官员们深知民心向背。干嘴巴仗的工夫在朝廷之上也练得娴熟。把诚王孙勾结北狄之事绘声绘色地散布开去。
皇家贵人们争家产内讧百姓无话可说,勾结外贼就不行了。然而眼见诚王孙将失民心之时。于州传来捷报。诚王孙宁肯少占西州府的城镇,也分出一支奇兵绕经飞云堡,将北狄赶出了边境。北狄野王还与诚王孙定盟,声称他活着一日便不兴兵侵犯大魏,与大魏永结友邦之好。
皇帝没办法收拾年年入侵的北狄,诚王孙做到了。百姓骂出口和没骂出口的话又纷纷咽了下去。
东方炻的谋臣们也不是吃素养的,亮出了几十年前的遗诏。紧接着碧罗天大巫的预言,先帝不仁杀兄夺位的流言渐渐传开。
胆大的摇头议论几句因果轮换。胆小的闭口静待事情发展。
如此一来,在东方炻起兵三个月后,故事的版本变成了先帝爷篡位,毒死诚王,赶尽杀绝。诚王孙忍辱负重,要替诚王讨公道,拨乱反正。
父仇不共戴天。孝字大过一切。嫡长子继承家业才是正统。你一个庶子谋夺家产,诚王孙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要拿回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百姓们觉得诚王孙不起兵,才叫不孝。舆论渐渐的偏向了诚王孙。
大魏国的士兵士气不甚好。刚开始平叛时还行,到现在觉得你们争家产,凭什么要咱们这些苦哈哈打群架。军营中散开一股埋怨的情绪。
诚王孙的士兵则理直气壮多了。
新年过后,三月春风才吹绿枝头,西州府就被诚王孙攻下。江北六州失了三地。
望京皇城金殿之上,皇帝震怒。
纵远战局,皇帝认为,东方炻之所以得民心鼓士气,很大部分原因在于收拾了北狄野王。北狄年年入侵,大魏的老百姓说起北狄便咬牙切齿。
明知东方炻肯定和北狄野王有勾结,但老百姓不清楚内幕。北狄再不兴兵,摆明了只要诚王孙得江山就永不入侵。百姓只会说诚王孙好。
“那支自飞云堡去于州的军队从哪儿来的?!”皇帝阴恻恻地问道。
兵部一臣出班回奏:“皇上,诚王孙根本没有从西州府分兵。是从飞云堡出去的。开战之后,飞云堡一匹马都没有给兵部送来。”
皇帝大怒:“飞云堡要反了不成?!”
兵部大臣们恹恹的听着皇帝发怒,相互看了半天,终于侍郎大人被众人的目光推了出来:“禀陛下,飞云堡少堡主云琅如今在诚王孙帐下听令,封了骠骑将军,独领三万飞云骑。西州府便是他打下来的。”
紧接着又将斥候打探的消息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原来飞云堡先堡主是诚王近侍。诚王去荆州时便抱了世子离开。世子在飞云堡长大后带着一个云家女儿离开,不知所踪。东方炻不是云家女儿所生,但论辈分他也要称云铁翼一声姑父。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猛拍龙案道,“望京莫府当家主母是云铁翼的亲妹妹,云琅的亲姑母。照这说法她也是诚王孙的姑母了。给我抄了莫府!”
东方炻起兵的时候莫若菲正打算去苏州朱府拜访。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在朱府。莫若菲对夺江山是没有半点想法的。
如果他生在皇家,以他的心性没准儿还能想上一想。但他生在了商贾世家。他当时根本没想到,自己和诚王孙有什么交集。
他在孤山跟到了杭州府没找到什么线索,前往苏州府的路上时,接到了望京的来信。莫若菲骇了一跳。
信是口信,莫伯亲自南下找到了他。
莫若菲马不停蹄和莫伯赶回了望京城。在飞云堡出兵赶走北狄前,莫若菲便悚了。也是云铁翼心心念着莫夫人这个亲妹妹。知道自己只要一出兵,亮明旗帜站在东方炻一边。少不得牵连望京莫府。
莫若菲当机立断对莫夫人道:“母亲,咱们马上离开望京。管不了别的了。”
莫夫人不为所动,云淡风轻地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死也要死在莫府。诚王孙起兵之前,莫府能变卖的家业早就被我卖了,能调出的现银我全部运到了飞云堡。方圆钱庄是个空壳。卖不了的田产地契全在这儿。皇帝什么都得不到。”
莫夫人拿出一口小箱子递给莫若菲。
“儿子,去找你姑父。你现在马上走!”莫夫人头一回展露出她的果决。如同她当年要莫伯去灭了薛家庄一样,干净利落。
莫若菲挺舍不得莫夫人。是这个女人给了他母爱。但他不是迂腐之人。他知道母亲恋着父亲,一生所爱,不离不弃。
他给莫夫人磕头作别。狠狠的拥抱了莫夫人。他很想告诉她,自己不过是占了她儿子躯壳的异世灵魂。最终却不忍心让她失望。
莫伯没有走,护卫总管杨林与莫若菲悄悄离开了望京。
皇帝的兵围了莫府时,莫夫人亲自动手。大火烧了七天。火从莫府主屋开始烧,莫夫人带着莫伯走进了松柏林的宗祠。这座望京百年世家被付之一炬。
气红眼的皇帝下令诛族。望京血流成河,刽子手的刀刃都砍卷了。望京再无莫氏一族。
同样气红眼的飞云堡主云铁翼骂妹妹傻。传言说,飞云堡年年替大魏国养战马,官员们贪墨,私下受了北狄的好处,他们养的好马从来都没用在战场上,大魏国这才收拾不了北狄骑兵。民情哗然。
而自莫若菲进了东方炻的军营后,战事变得诡异起来。
原来双方队伍开打。主力部队交战时都爱选在平原。先箭雨后骑兵。步兵列成方阵,持了三丈长的矛不怕死地往前冲。谁士气旺,谁不后退不逃就易胜。这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的特性。然而,现在变了。
东方炻的军队多出一些奇怪的武器。不再结方阵与大魏军队在原野比人多比马快了。等到大魏骑兵步兵方阵一到,这边队伍喷出烟火,轰隆隆震天响中轻易地把大魏军收拾了。天上的真龙相助诚王孙的消息不胫而走。大魏军闻风丧胆,太子狼狈领军后撤,固守澄州不出战。
江南水军严防死守,凭靠天堑护住了江南六州府。
东方炻的队伍拿下了江北于州,荆州,西州府三州而已。战事开始胶着至八月。大魏军不敢打,东方炻也不着急。任命莫若菲为军师,采纳他的意见,将已占领的三州打造成根据地。修工事修堡垒,不纳税倒贴银子替百姓修房子。甚至队伍里还出了几大纪律等等规定。
云琅对东方炻没什么好感,骨子里却根深蒂固地有着忠孝二字。在他看来,领着飞云骑帮东方炻打大魏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打下江山,他还回飞云堡去养马。
莫若菲不同。他觉得刺激,把他所知道的前世的东西全用在了这场战争中。裂土封王比他做商人还好玩,不虚重生一世。
所以,他用前世打造火药枪的经验研制出了土炮,炸药。又以一个商人的精明在三州以村为单位推行了土地改革,责任田分包到户。地主们毕竟是少数。老百姓是多数。现在损害少数人的利益,得到多数人的支持,很划得来。
主动报名参军的人多了,老百姓对诚王孙顶礼膜拜。大魏国的斥候们根本不需要军队里的士兵去防范,老百姓自发地当了耳目与岗哨。
当然,无数的流言渐渐传向大魏国的其他州府。让那里无田的百姓都很羡慕。盼望着诚王孙的队伍尽快打过来,也好让他们弄块责任田种种。
又一年过去,大魏太子守的澄州城被攻破。太子面望京自刎。东方炻的队伍离中州望京不过五百里。
战事一起,生意自然是不好做了。人心渐渐的慌乱。
江南朱府的银车粮队在这时出了苏州府,源源不断的将粮食药品饷银送过了江。代表着江南六州府,强硬地站在了皇帝一面。
战场的局面演变成了高薪挖人争夺战。大魏国的将军将银车堆在校场上道:“斩叛贼一颗人头赏银十两。杀百夫长一名可得土地百亩。”
十两是什么概念?平时士兵一个月的饷银不过一两。五十两小户人家可以过一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魏国的士兵赶上了好时候,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太子身亡后的一个月里又把澄州夺了回来。
皇帝感慨万千,亲笔题写百信侯府赐给江南朱府。以示对朱府的信任,再不提半字朱府勾结东方炻一事。
朱八太爷将匾额挂在大门口。回过头却肉疼地对不弃道:“咱们今天还有鸡吃吗?”
不弃心想田庄的粮食现在还没有种下去呢。去年的粮几乎搬空了,能变现的银子也给了皇帝。留着口粮没动算是好的了,你老当减肥吧。但话可不能这样说,她嘿嘿笑道:“有啊,今晚有鸡有鹅。”
等到菜端上桌子,朱八太爷不乐意了:“明明是豆腐!你骗我!”
不弃干笑道:“素鸡素鹅,多了个素字。还是鸡鹅!”
朱八太爷叹了口气道:“千万家财换四个字太划不来。”
不弃冷嘲热讽地说道:“那就让东方炻得了天下好了。他不要朱府的银子,硬要娶我,我还是皇后的命呢!你想吃天上的凤凰都行!别忘了,再过几个月,我就该过十七岁生辰了。”
时间过得太快,她每天都忙着卖朱府的家产。恨不得一天就卖完,奈何朱府家大业大宗亲太多。一年半,才好不容易卖了个七七八八。
想到朱府终于被败光,不弃颇有些成就感。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大总管朱福说道:“朱记的丝绸行茶行都卖了?”
朱福苦笑道:“卖了。九姑奶奶以平时的六成价全买了。”
不弃手一挥道:“全换成粮食!”
四总管朱禧算盘一拨拉苦着脸道:“孙小姐,现在全买成粮食,又多损失两成。江南现在粮贵啊!”
“金银是死物,听我的,全买成粮食!”
朱八太爷气得胡子一翘,扔了筷子拂袖而去。转过身的瞬间,听到不弃又道:“记得再买些鸡鸭回来养着,替老太爷补身子。”
朱八太爷的心又软了。
府里的丫头们想走的,她把卖身契给了她们。朱八太爷的姨奶奶们想走的,全部用银子打发。最终留在朱八太爷身边的,也只有四个而已。朱八太爷很伤心。
春天才过,不弃就让朱福与朱禄陪着老太爷搬进了苏州城外五湖边上的庄子。她的理由很简单:“庄子虽不比不得朱府大,够住够华丽。吃喝不愁。皇帝打不赢东方炻,一定会迁都江南,隔江守着。苏州府除了靖王府就数咱们家最大最好。这老宅子怕是要让出去了。咱们先谋退路吧。”
不弃变了。
两年前朱八太爷虽然说家业由她继承。毕竟府里的人还是觉得她小。这两年她亲自卖朱府的家业,筹银筹粮。真正的变成了她说了算。
就连最精明的大总管朱福也由衷说:“孙小姐不露自威。自有让人信服的气概。”
朱八太爷明白不弃的意思。走之前拉着不弃的手说了句:“是我拖累了你。”
不弃只是笑。
朱八太爷带走了两位总管,带走了府里的姨奶奶和忠心的仆从护院。不弃只希望他老来能在五湖边上享清福。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有艘能出海的大船,直接把老太爷弄到海南岛去。目前那里还是不毛之地。大魏国版图上只是个荒岛有些原住民罢了。连州府都没有设一个。
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在五湖边上弄个庄子而已。
清寂下来的朱府仍有护院一百人。二总管朱禄走不成,四海钱庄仍在替大魏皇帝调运军饷。三总管朱寿现在成了朱府的总管。只有小虾小六和甜儿杏儿陪着不弃住在静心堂。连海伯两口子都被打发到朱八太爷身边了。
这一切,都因为小六悄悄对不弃说的话。
江南的初夏是怡人的。静心堂前的湖水清碧,柳枝新绿,郁郁葱葱。
小虾不再住在柳林,搬进了静心堂。没事时,不弃在院子里晒太阳,她靠着廊柱一声不吭的望天。
“小姐,郡王还是没有消息。”
不弃黯然。随即又笑起来:“从前皇帝用我威胁他。现在用他作人质。你看,皇帝想要的银子粮米都送去了。皇帝不会太为难他的。再打几个月,我看皇帝就要迁都了。他会跟着皇帝来的。”
“东方炻会打过江吗?”
“有莫若菲在,他会有办法。”
“小姐好像对战事很了解。东方炻的军队里真有火龙?”
不弃平静地说道:“山哥本来就会造火药枪,造出土炮来也没有什么稀奇。东方炻能赢,士兵越来越多,没有莫若菲他在短时间里做不到。只是我懂得没有莫若菲多,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东方炻要得江山就得去好了。我只想等陈煜回来。”
朱八太爷被她安顿好了。朱府没有钱了。朱八太爷还是江南士绅的代表。任谁做皇帝都要敬他三分。有朱八太爷一句话,就等于收服了江南士绅。
陈煜没有传信来,不等于他没有消息。至少元崇会有信给小虾。末了总会说上几句。从前不能进宫看陈煜,现在可以进宫陪陈煜喝喝酒之类的。他只是现在不出皇宫而已。他不出来自有他的道理。
他说过不弃。
打了快两年的仗,陈煜觉得是时候了。
皇帝越来越烦躁,他也等不及了。
自太子逝后,两位皇子都领兵在外,身边无人总是寂寞。太后舍不得陈煜,便一直留陈煜在宫里住着。
陈煜搬到了大信宫,与二皇子三皇子的寝宫为邻。身边的贴身太监还是阿石。
自受了廷杖胸口挨了刀之后,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武功莫名其妙的废了,一动内功,就会咳嗽。
皇帝很内疚,总觉得是自己一刀伤了他的肺。
信离宫外禁卫军很多,自从有刺客进宫差点杀了武功全废的东平郡王后,皇帝下令加强了信离宫的护卫。调了四个铁卫成日守在宫门前。
甘妃田妃也曾带着他最小的妹妹来看过他。大郡主柔成嫁了。二郡主颖兰定了亲。府里只有最小的妹妹婉若。婉若才九岁,陈煜看着她睁着小鹿似的眼睛偷偷瞅他,心便一点点变得温柔。
大信宫里的芙蓉今年开得特别灿烂。小婉若摆足了郡主架势让阿石和宫婢替她摘花。颐指气使的非要枝头最高的那朵。
“送大哥的当然要最好的。”婉若常来。她和陈煜混得熟了,初时的怯怯没了,常窝在他身边听他说江湖上的故事。
那朵芙蓉半开,娇嫩无比。陈煜随手插进婉若的抓髻里,笑道:“大哥身子不好了,将来有人欺负婉若都打不过了。”
婉若吃着果子随口答道:“母妃说大哥有宝物,千军万马都不怕的。”
陈煜才柔下来的心又一点点冻结。他眨着眼睛对婉若说:“那大哥把宝物给婉若可好?不过,婉若要保住秘密,谁也不能说!”
“拉钩!”婉若笑咪咪的和陈煜拉钩。
陈煜神秘地说道:“父王身边服侍的太监阿福最爱把宝物藏地底下。大哥也想了好久才想到呢。”
婉若鼓大了眼睛拍手笑了:“大哥骗我。王府那么大,谁知道他会藏哪儿!”
“哈哈!大哥逗你玩的。哪有那么多宝物。有的话,大哥早挖出来了。”陈煜扭了扭婉若的脸朗声笑了。
第二天,阿石悄悄对陈煜使了个眼色,做了个手势。陈煜轻叹。皇帝真的去王府挖宝了。
皇帝和太后能把张妃关一辈子,对碧罗天的那个东西是势在必得。否则,又怎么会想着废了他的武功,留他在宫里呢。
白渐飞来了。
他已经升成了御史,继承了他老爹的官职。穿着四品官服,提着陈煜爱喝的酒来了。
“渐飞,坐。”
白渐飞比元崇来找他喝酒的时候多。他很遗憾陈煜的武功废了。但对陈煜送不弃回朱府,自己进宫表示出赞赏之意。他微醉着告诉陈煜,如果不是朱府倾尽财力相助,早就和望京莫府一个下场。
陈煜静静地看着他,微笑道:“我知道。你早就传旨到苏州府衙。只等一声令下,就抄了朱府灭族。”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白渐飞感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回望京果然是为了她。不过,朱府没有家财,她只是个小百姓,守着百信侯的爵位日子也不好过。你终是要由太后皇上指婚的。等战事平定,我就向她提亲去。”
眼神有意无意地从陈煜脸上飘过。陈煜面带伤感,眉宇间有丝忧郁。
白渐飞又道:“如果你能娶她,我绝对把她当嫂子看。”
陈煜扬手将几上的酒樽酒杯扫落了一地。稀里哗啦的声响之后,他咳嗽了几声阖上眼说道:“如果她愿意,我没意见。谁叫我生在皇家。”
白渐飞反而一愣。剖心掏肝的劝道:“我知道你也想领兵和东方炻打一仗。莫说宗亲里没有先例,就算是皇上开恩,你现在的身体也不行!养了快两年了,你的力气连我都不如,如何上得战场?”
陈煜果然怒了。咳得脸红喘不过气指着白渐飞喊他滚。
白渐飞笑嘻嘻的滚了。
又几日,元崇进了宫。给陈煜送药酒来。
他待的时间不多,送完药酒在一大群宫侍的陪同下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话就走。
“我可担心小虾了。她就是一冰山。十封信回一封,里面还只有两三句话。都是替她家小姐问你。”
“你说这仗什么时候能完啊。我还惦记着娶她呢。”
“对了,我在守备府下混了个校尉当当。东方炻敢来,我便杀他个干干净净。”
陈煜嗯嗯几声了事。
元崇走后,阿石低眉顺眼地说道:“元少爷还是像从前那般爽直。”
陈煜淡淡地说道:“人不如故。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变的。最近常想起阿福来,父王才死,他就自尽殉主,也算忠义了。”
当晚陈煜醉了。
醉话被阿石原原本本说给了皇帝听。
皇帝在御书房转悠了一晚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下令将冷宫张妃的住处挖地三尺。结果真从地下找到了一只匣子。
第二天,他召陈煜去了御书房。
在大信宫圈了这么长时间,陈煜终于走了出去。
上一次来御书房是为了父王留给皇帝那幅碧罗天地图。这一回,是为了碧罗天的邪物。虽然,这是他一早埋在冷宫里的东西。他等了两年才拐弯抹角地让皇帝得到。陈煜觉得太不容易了。
锦盒中放着一枚似金非金似玉似玉半透明的圆形物事。当中布满红丝,似血脉奔流,又似诡异的符箓。红丝似有生命,隐隐流动,红光闪烁映亮了整张御案,诡异之极。
另有一张泛黄的信笺,书写着大巫的预言:“逆天而生之人魏五世现。可凭其相助亡魏得天下,后启神器祭之归天,再无妖孽之物现世乱江山。”
皇帝内疚地看着陈煜,两年了,他疑他错了。回想信王爷在望京兢兢业业替自己打理内库几十年,不问朝事,不掌兵权。他心中涌起一股哀凄。伸手扶起陈煜柔声道:“朕错怪你了。”
陈煜眼睛微红,低头道:“不怪皇上。父王想必也不知道阿福的身份。他太狡猾,选中王府藏身。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想不到他净身做了太监。”
皇帝叹了口气认可了这个理由,他柔声问道:“煜儿,武功没了没有关系。你是皇族,不需要打打杀杀以身示险。”
陈煜恭敬地回道:“是。臣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偶尔会咳嗽。”
皇帝叹道:“是朕当时那一刀……”
“不怪皇上。”陈煜紧口说道,好奇地望着御案上放着红光的东西。
“这就是碧罗天留下的邪物。还有大巫的预言。”皇帝示意陈煜走近了看,却又提醒他道:“小心上面那两个突起,想必是启动的机关,别动。”
陈煜看了半天,把东西放回原处。又看了预言说道:“这邪物是什么臣看不出来。不过,这预言倒让臣想起了一个人。”
“莫若菲。”皇帝肯定地说道。
陈煜点头称皇帝英明。他指着预言道:“后启神器祭之归天,再无妖孽之物现世乱江山。是不是说只要莫若菲死了,东方炻就不战自败?”
皇帝沉默了会儿道:“朕已遣大内铁卫擒他。擒不住就杀了他。煜儿,东方炻已逼近望京,占了江北四州。西楚州隔得太远,朕已令关野的大军沿大江东下,布防江南。”
陈煜吃惊地说道:“来这么快?皇上决定迁都吗?”
皇帝忧郁地说道:“不迁都不成了。东方炻攻城的武器朕闻所未闻,天门关天险一失,望京就险了。好在江南六州凭着大江还没被他攻破。朝臣们纷议迁都江南,隔大江固守,再收复失地。朕令你为钦差,先至杭州府打点。”
陈煜心神一颤,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今天。他深深拜下去,领旨出宫。
马车在守备府前停下。望京守备阖府出迎南巡钦差。
元崇心里正嘀咕千万别是白渐飞来摆谱。马车帘子掀起,陈煜慢吞吞地走下来,道了声免礼。
他朝元崇眨了眨眼睛,径直进了守备府商议定都杭州一事。
说完正事之后,陈煜笑道:“正事议完,本王明日便起程。今晚可否与令郎共谋一醉?”
元守备哪有一遵之理。吩咐后院戒备,备酒菜,嘱元崇陪好陈煜。
真正等到后院凉亭之中只剩元崇与陈煜二人时。陈煜哈哈大笑,纵身一跃,瞬间在凉亭之中耍出一套拳脚来。
元崇一惊再惊,指着陈煜道:“你不是不能用内力?怎么大好了?”
陈煜高兴,痛快的饮下一杯酒皱眉道:“怎么还是你的药酒?”
元崇傻傻地说道:“你不是喜欢喝?”
“亏得阿石提醒,正巧你的壮阳酒性烈可化去那些阴毒的药。否则我还能保有武功?换酒换酒!”
元崇终于明白过来。他另抱了酒来,给陈煜满上,笑嘻嘻地说道:“害我为你伤心了好久。常想着潇洒的莲衣客再不会武功,实在气闷。”
陈煜悠然说道:“我等了两年,我一点也不闷。”m.χIùmЬ.CǒM
他等了两年,终于让皇帝自己在冷宫找到了碧罗天的邪物。他改了预言,皇帝会相信逆天之人是莫若菲。将来东方炻也会相信。不管是谁做皇帝,他们都会把目光放在莫若菲身上,再不会疑心到不弃。
天下再大,如果不解除这个后患,他和不弃永远宁日。
原本陈煜还想着能领兵,或许能打败东方炻。现在看战局,皇帝已决定迁都偏安江南。仗还要打多久,谁也说不清楚。皇帝吃败仗,太子殉国,他都没想过让自己掌兵权。他只能实施另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彻底将不弃从碧罗天的预言中摘出去。要选最合适的时机,还有时间。
一到望京他如果献了邪物与预言。皇帝得到手只会半信半疑。还会认定信王爷是有谋反之心。说莫若菲是逆天之人,也没有证据。
陈煜觉得花两年时间很值。
元崇嚷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江南。我很久没有见过小虾了。真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带了花不弃走,又要跑回来。这一分就是两年。”
陈煜笑道:“我本来是想带她走。不过,如果朱府全族被诛,我怕她恨了皇上,真的要帮东方炻夺江山。”
“你当时怎么知道皇上想诛朱府全族?”
陈煜终于说了实话:“我父王给我留了几个官员的名字。苏州知府恰巧就是其中一个。他传信给我,皇上已经密令他盯着朱府。没准儿哪天圣旨一到朱氏全族就会被侏。走。我只好送她回去,顺便让小六告诉她,钱财乃身外之物。朱府树大招风最好散了。”
元崇道:“有时候我觉得你什么都知道。有时候又觉得你傻。你回来不是当人质的?皇上要是真对你下手怎么办?这两年我都替你担心。”
陈煜笑了:“我算准了他不会杀我。我闻到噬骨化功香的味道更肯定。只是,想个万全之策非得花这么长时间不可。”
他望定月空,突对元崇说道:“两年前不弃办及笄礼便中秋节吧?”
“那年中秋朱府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朱府在苏州河边开了十里流水席。我和白渐飞去的。当时可真没想到朱府的孙小姐居然是花不弃。我只顾着看小虾了。听到白渐飞说花不弃如何美丽。小虾今年就十九了。你再不把花不弃娶走,小虾花开蔫了也不会理我。”
陈煜扑哧一声,拍着元崇的肩道:“朱府今年中秋没钱替她操办了。咱们送份厚礼去。”
元崇挠挠头道:“小虾爱用长匕,我选了很久得了一柄好的。不知道她还喜欢什么。”
陈煜叹息一声道:“她还喜欢聘礼。你送还是不送?要迁都,你爹要去杭州府做守备了。你不打算顺便领她见见?”
元崇蹦起来,傻笑道:“我咋没想到呢?”
陈煜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早说要请媒人去?”
“是呀。可是明天就走了,我上哪儿请媒人?唉,你都不早说,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陈煜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大媒,可成?元崇,你怎么一提小虾就笨得要死?活该她不答应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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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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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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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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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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