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交卷前叫醒他>第25章
  “干嘛要装作不认识?”阴晴倚着卧室的门边,她昨晚就搬来了这里。

  姚汀低头倒着水,水声撞在杯壁上,她反问了句,“难道我们认识吗?”

  “我们现在可是都住在一个房子里了。”

  “所以呢?”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把关系搞那么僵?”

  姚汀蓦地笑了一声,对她说,“我和你之间,最怕的就是有关系了。我一点儿都不想和你有任何关联。”

  她第一次见到阴晴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爸爸去世的那年冬天吧。她远远地望见自己的母亲牵着阴晴的左手,和她们同行的还有那个她见过一面的男人。从远处看,那三个人实在像一个幸福的家庭。

  姚汀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很长的路,终于等到一个能看见阴晴正面的时刻。她凝视着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女生,凝视着她的眉眼、她的口、鼻、她的气质,拼命寻找她们相像的地方。

  找不到。那个女生身上明显没有和自己相同的血液,她不是母亲所生的孩子。这就是她更加无法理解的事情,更加无法接受的事情。

  如果那个女孩儿是母亲所生,那母亲对她的疼爱似乎是理所当然,可是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她,为何还能得到那不属于她的疼爱呢?

  她想不明白。自己呢,算是什么呢?血缘又算得了什么呢?什么亲情、什么割不断的连接、什么家庭都是骗人的鬼话。

  她不要和那个女生有任何牵连,她不要那个女生的出现来提醒她自己就是个没人在乎的孩子!

  然而痕迹这种东西是最容易留下的,也是最难抹去的。姚汀和阴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们沿着同一条长长的路上学放学,她们坐在同一间教室,她们读着一样的课本。

  久而久之,家里的相框会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位置,她常放在左手边的水杯会消失不见,自己阅读到一半的杂志也会被翻到未曾读过的页数。

  姚汀也曾试图固执得不容侵犯,可不过是纸老虎罢了,哪儿会有那么多的脾气能够让她每天争执呢。日子一天天过,妥协一点,再妥协一点,她是这样被磨平殆尽。

  姚汀坐在教室里,听着阴晴和同学聊天欢笑的声音。虽然她心里一点都不想承认,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如果阴晴只是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转学生,那她恐怕也会想要和她做朋友。

  每个班上总是有这样一种女孩子,她们能轻易地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她们总能让自己成为被谈论的中心或焦点,阴晴就是这样一种女孩子。

  她逢人就笑,接得住比人打趣的玩笑话,认真起来也能聊得出文学理想,圆滑得不像个高中生。

  可姚汀不是,她有着相当敏感的心也有着满身的刺,让人难以靠近。

  下午吃饭时间,姚汀去恩桃班教室门口等待着。自从上次吵架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过话,冷却了好久姚汀还是决定先迈出一步,想要和恩桃和解。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一次,她一定无论怎样都不会帮忙转交那封情书。

  她站在门口踮起脚尖不时地往教室里眺望,却找不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便问了一个正在出门的同学,“诶,同学,请问一下许恩桃还在吗?”

  被拦下的同学又退回教室帮她看了一眼后,转头道,“应该已经走了,不过我们班儿刚下课,肯定走不远。”

  姚汀听到之后说了声“谢谢”就往学校门口追。她不知为何跑着跑着心里就涌上了勇气亦或是冲动,她想告诉恩桃她对自己多重要。

  校园门口总是有个婆婆推着铁车卖棉花糖,拿一根木棒放在机器上面缠啊缠,一根松软蓬松的棉花糖就被缠出,又白又胖。

  姚汀跑到校门口看到恩桃正站在棉花糖车前,她喘着气浅笑了一下,低声对自己说了句“找到了”。她平复了下呼吸,便往前走去。

  可她走到一半笑意却凝固,再也踏不出去一步。

  “哇,你拿的这个也太大了吧。”恩桃笑着对刚刚站在车侧后面的阴晴说。

  “对呀,和一片大云朵似的。”阴晴似是朝姚汀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之后便亲密地拉起了恩桃的手。

  “棉花糖好甜好甜。”

  “是呀,像你一样甜。”

  “哪有,应该是像你一样。”

  ......

  望着恩桃和阴晴的背影,姚汀觉得在友谊中一定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你最亲密的朋友和另一个人做着曾经你们一起做过的事。

  “汀汀,你说我们老了以后也还会像现在一样一起买棉花糖吃吗?”

  “当然会啦,只要我们还没老掉牙。”

  “吃棉花糖不需要牙诶。”

  “哈哈,还是你想的周到。”

  ......

  恩桃的背影越来越远,姚汀仍然站在原地,在这段友谊中没有比此刻更清楚的时刻了。她明白当她还在试图挽留的时候,恩桃就已决定离开自己。

  这算是体会到了友情中所谓的背叛感吗?姚汀不知道。可姚汀知道那些她和恩桃相处过的无数个昼夜是真的,她们说着要永远做彼此最好的朋友时的那份真情也是真的。她们曾在青涩的青春岁月里,和对方分享一个个酸涩的秘密时的那份信任也是真的。

  「只是我太过迟钝,没有发觉其实你早已离开了我。」

  然而姚汀的疏忽是真的,恩桃所说的嫉妒也是真的。

  恩桃背影消失不见时,姚汀转身,与自己逆方向的出校门的人却潮汹涌而来。她一个人时不曾感受到过什么孤独,可是这一刻,人海成群结队,只有她形单影只,内心却偏偏反作用似的更加绝情了几分。她像个孤勇的战士,一个没有战场的战士,一个没有用的战士,可笑十足。

  阴晴的侵略是柔和的,掌握着最适当的分寸,然后一点一点慢慢积累,一点一点偷走她觉得理所应当属于她的东西。甚至偶尔放学的路上,姚汀也会碰到阴晴和宫观洋顺路一同回家。

  如今姚汀真的像是站在“井”字的那块儿方砖内,而四周的边沿也在向中心越缩越小。

  “孟浮生,你能帮我看看这道数学题吗?”阴晴扭头问他。

  “没空。”孟浮生连眼都没抬一下,他知道姚汀和阴晴的特殊关系。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阴晴扔不罢休。

  “哪道,我给你讲。”姚汀忽然抽过她手里的练习册。

  “第9题?还是10题?”她边说边用力地翻开草稿本。

  孟浮生和阴晴都愣了一下,然后盯着她。www.xiumb.com

  姚汀挑了一下眉梢,对阴晴道,“看着我干什么,不是有题不会吗?哪道?”

  阴晴抿了下嘴唇,“第9题。”

  “这都不会?把第一个f(x)导一下就是和它相切的那条曲线的切点的斜率,带入已知坐标点和斜率就能求出未知函数。”姚汀边讲边飞快地在草稿纸上写着步骤,笔尖非常用力。

  她迅速算出了答案,便问阴晴,“懂了吗?”

  阴晴也没听进去,只是点了点头。

  “懂了就成。”姚汀将那张草稿纸撕下夹在练习册里递给她,“不懂我就再给你讲一遍。”

  “以后要是还有不懂的,直接问我就行,明白吗?”姚汀合上了手中的笔,敲着草稿本瞥了她一眼。

  阴晴转过身去,孟浮生却嘴角勾起,低笑一声,和姚汀说话她也没理他。她的占有欲难抗地凸显了出来。

  上完晚自习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孟浮生微微侧身看着她问,“吃醋了?”

  姚汀继续不吭声,孟浮生又笑着搭了下她肩膀,“好了,我疼你。”

  姚汀打掉他的胳膊,她想想就生气,“孟浮生你以后不能给除了我之外的女生讲题。”

  “这不没讲么。”

  “那我也很气啊。”

  “我都不知道气过八百回了。”孟浮生又揽过她。

  “我又没像你一样。”

  “但别人惦记着你啊。”他说话的语调里还透露着些无奈。

  他的语气让姚汀笑了下,“那你平时表面满不在乎的样子都是装的啊。”

  “嗯。”孟浮生承认地坦荡,“装的。”

  他的表达总是这么得直率。

  姚汀向前走着,背部却微微后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原来我们都没有那么大气啊。”

  孟浮生想了下应道,“可能因为我们都想抓紧吧。”

  “你说——”姚汀停下,面对着孟浮生,“这是为什么?”

  青春期的恋爱不是稍纵即逝的吗?不是多少带些玩笑的成分吗?可为什么我们却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态度,来对待这份情感呢?

  “因为......”孟浮生说话的尾音被拖出,“我们只有彼此。”

  爱情这东西,拥有过了就想攥紧,攥得紧了却会受伤,受伤了便会怕,怕了就不敢再爱。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去拿捏一个度,就是因为他们只有彼此,才更不知道。

  姚汀有些难过。

  回家的路上,她被孟浮生带着走到一巷子里,拐了好几个弯儿总算到了一排门市前。

  孟浮生弯下腰开了地锁,拉起了卷闸门,卷闸门短促轰隆隆地响了四五秒,还有不少灰荡了出来,姚汀抬手挥了挥了土,便看到了这个不太大的门面的内里。

  孟浮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摸索着灯的开关,摁下后灯棍挣扎着闪了两三下,还只亮了一根,另一根怕是早坏了。

  “以后这破地儿就是咱门店了。”孟浮生后退了几步出了店门口,仰头看了看上面挂着的旧招牌,“改天得换个名儿。”

  姚汀走近店里,气味是潮湿所带来的霉味,她回头望见孟浮生手撑在口袋里,仍然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他凝视着门店的眼神闪烁着光耀又流露着坚定。

  孟浮生望了许久,倏然问她,“你说,人的一生究竟是在哪个时刻改变了的?”

  他的语调缓慢,问完后像在回想究竟是哪个时刻,又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开始害怕了,可我明明什么都不该怕的。”

  孟浮生的话语里透露着他的压抑,他很少说过些什么触及心底的私人感受。

  就算被父亲打得快要死掉,就算身无分文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顿饭吃,就算没日没夜搬箱子搬到累死,他都没有害怕过一分一秒。

  可他为什么现在感到害怕了呢?

  他想来想去,一定是因为现在的自己拥有了些什么,拥有了些过去的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让他害怕失去。

  孟浮生掏出烟,手掌捂着打火机晃动的火苗,点了一支,继续问着姚汀,“你说,有一天还会有人记得我们存在过吗?”

  “会有人愿意听我们的故事吗?”

  “会知道我们怎样挣扎过吗?”

  “会明白我们在为什么而拼死拼活吗?”

  “会吗?”

  他吐出烟雾,孟浮生又看向那个旧招牌。这种渺小的无力感让他紧接着就嘲讽了自己一句来掩盖,“怎么越过越矫情了。”

  良久后,姚汀走过去孟浮生身旁,借着门店传来的暗光,和他一同望着那个招牌。她轻声地说,“我不知道别人,但我会。”

  「我会记得,可我也会离开。」

  影子被拖长,树木徙靡,总觉得夏天快要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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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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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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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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