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干什么?”姚汀满是疑惑地问正在调度着这些工人的妈妈。
姚母手里拿着张类似装修图的纸,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工人,犹豫了几秒说,“你先下楼吃饭,晚上回来再说。”
姚母说完就下了楼,姚汀觉得她妈可能也就是想捯饬一下那个房间的格局。
简单吃了个早餐,她便拿起书包准备去上学,还确认了下昨晚恩桃交给她的情书她放好了没。
天际刚刚发白,刚推开门就是被白茫茫浓重的大雾所笼罩着的整个城市,晨雾迷蒙遮住了远方的视线。
深秋温度降冷了许多,姚汀拽了下自己白毛衣的领子,思考着该怎么把恩桃交给自己的那封情书给宫观洋,总归是觉得有些怪怪的。毕竟,她和孟浮生在一起后,她和宫观洋聊天的次数就变得少了许多。
他们学校周六不用上晚自习,下午5点就放学,姚汀想了想还是那时候再和宫观洋说吧。
日复一日重复的学习生活着实让人觉得乏味,她对未来的想象如同这大雾般迷茫。高考以后自己会在哪儿,和她妈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考上大学之后呢,那个时候孟浮生又会在哪里呢?
而从很久前,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不成计划的计划,那份强烈地想要让自己消失的渴盼,她还会去实行吗?她不知道。
放学后,孟浮生和楚诚就得赶去打工了,姚汀装好书包,便先出了教室在门口等宫观洋。
“嘿!”宫观洋刚出教室门口,她就拍了下他的肩膀。
宫观洋一下还有点儿诧异,“你等我?”
“对啊。”姚汀拉了他一下,怕堵着后面的同学出教室。
“怎么了?”宫观洋让了一下,俩人并肩往前走,太阳快要下山。
“怎么,没事儿还不能找你了啊。”姚汀扭头笑笑,“不过也真有事儿。”
宫观洋看她低头拉开书包的那个小兜,便提醒她,“拿什么呢?你先看路。”
“诺——”姚汀来回看了看走廊上已没什么人,拿出了那封装在粉色信封里的情书。
宫观洋顺手接过,因为姚汀主动来找他,他的心情好了很多,“这是什么?”
姚汀背好书包后,示意他拆开,“你自己看。”
俩人停下脚步,宫观洋拆开信封,翻开折叠的纸张,只看了两行,本带着浅笑的脸色突然变得低沉,而后,他冷漠地看向了姚汀。
姚汀没意识到有什么,还加以解释,“这是恩桃写给你的,托我转交给你,我没有偷看喔。”
她抬头和宫观洋对视那一刹那,才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他的表情此刻冷淡到让她想打个寒颤,宫观洋没说话快步往前走。
像是被丢下不要似的姚汀纳闷地追了他两步,“诶,你怎么了?别走那么快呀。”
“你不看完吗?这是恩桃想——”
话还没说出口,宫观洋骤然停下。他的眉梢上挑,转身面无表情地问她,“你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吗?”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让姚汀往后退了一步,条件反射地回答,“就,情书吧?”
“她为什么让你交给我?”此刻宫观洋的语气透出些逼问。
姚汀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更感无措地继续后退着,“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听到这个回答的宫观洋蓦然冷笑了一声,“朋友。”
“什么是朋友?我和她不是朋友吗?需要你来转交?”
“不是。”姚汀退到不能再退,抵住了墙,“因为我们更熟啊所以——”
“姚汀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宫观洋的声音陡然增高,手里的信纸被他用力捏皱。
姚汀在教室门口等他的时候,他以为她终于想起自己了,却没想到是因为别人的事她才肯来找他。
“你在说什么啊?”姚汀不明白宫观洋是怎么了,自己只是转交一封情书怎么就能让他一下这么生气,她推了一下他试图拉开距离。
宫观洋却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又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下情绪,“姚汀,你听清楚了,我一点都不想当你的朋友。”
姚汀错愕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我对你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宫观洋一手撑住墙,将距离拉得更近了些,“你和孟浮生在一起谈恋爱我就当你是需要新鲜感,就像我之前也谈过。”
宫观洋生来就拿了一手好牌,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觉得姚汀也不过是想谈谈恋爱了,“等新鲜劲儿一过,你就知道自己和孟浮生不是一路人,同样我也绝不会对许恩桃有任何想法。”
“因为同理,我和她也绝不会是一路人。”
“你明白吗?”信纸已经被他褶皱得不像样子。
“我明白了!”
走廊口处乍然传来的声音,让姚汀和宫观洋同时望去。恩桃咬紧下唇紧盯着他们两个此时这个亲密的姿势,眼眶泛红,不出片刻,她留下了一个怨恨的眼神转身跑走。
“恩桃!”姚汀急切地推开身前的宫观洋去追她。
恩桃边哭边跑出校门口,越发觉得可悲,自己的那一份真心喜欢不过一文不值。姚汀像冲刺跑似的终于追上她,却又不敢走在她身旁,只是跟在她身后,声音还有些喘地道,“恩桃,你听我解释。”
“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姚汀紧跟着她。
恩桃的脚步很快,抗拒着对话。
“宫观洋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恩桃你真的是很好的女孩儿。”姚汀着急地说,她知道宫观洋刚刚所说的话有多伤一个女孩儿的自尊。
“恩桃,我先前并不——”
许恩桃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脸上的泪痕清晰。姚汀想要上前为她擦掉眼泪,恩桃却伸出手做了一个别过来的手势。
“姚汀......你能先别跟着我了吗?”恩桃说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特别像一个笑话.......”恩桃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一些阴暗的想法。姚汀是真的不知道宫观洋喜欢她吗?假如她知道的话,那会不会有故意看自己笑话的想法呢?
“对......谢谢你们提醒我,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提醒我我的喜欢有多廉价......”恩桃抽泣地说着。
“恩桃,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啊!”姚汀立刻反驳了她,呼吸渐渐加急。
“我不知道!姚汀我不知道!”恩桃的音调增高,“因为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我不配和你们做朋友!”wWW.ΧìǔΜЬ.CǒΜ
“我的家境没有你们好,我样貌普通,学习很差,所以不配和你们做朋友对吗?”
姚汀听不下去了,她走近握紧了她的胳膊,“恩桃你冷静些好吗?我觉得真的没必要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就去质疑我们之间友谊的真诚!”
“你认为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没必要吗?”恩桃挣脱开她,“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做的一切事情都显得特别没必要,特别愚蠢幼稚,都是痴心妄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姚汀被气得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去评价你的爱,我是说我们之间。”
恩桃回避了她的视线,看向马路上的车流,“姚汀,拥有了一切的人是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的。我不是圣女,可能听起来卑鄙,可很多时候我都会嫉妒,我会嫉妒你家境优渥和我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我会嫉妒你长相漂亮学习成绩优秀,我也会嫉妒你爱一个人他也真心喜欢你。”
“你明明什么都拥有了,怎么连宫观洋都要抢走?”
恩桃的声音引人注目,连晚上出来遛弯儿的老大爷都驻足看向她们。
姚汀紧紧地抿着唇,她脑海里一片混乱,觉得怎么一瞬间宫观洋不是宫观洋,恩桃不是恩桃,人真实的一面到底是怎样的。
姚汀一言不发地看着哭诉的恩桃,反驳的话有很多,可她现在却一个字都不想要再说了。而且她能说些什么呢?扒开伤口供别人看看吗,让别人意识到“哦,你心里原来也是有伤痛的啊”,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对方就会满意吗?还是说对方仍然会觉得你受的那点儿伤害算什么啊。
无力使她淡漠地越过恩桃往前走,走上回家的路。
“我和你做朋友总被拿来比较的痛苦,你有感受过吗?”恩桃不甘地在身后责问。
姚汀停下,却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目。她出口的声音冷傲,心寒地说道,“只有说出来的痛苦才是痛苦吗?”说完这句话她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孟浮生的感冒比昨天又重了些,他搬着沉重的快递箱,身上一阵发热一阵发寒,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腿也泛软。
他绑好今天要送的货物后,就和楚诚分头去送。一个地址换另一个地址接连不断,其中去一家小区的路上要穿过一个便民市场,现在是晚上7点左右,正值大家下班买菜的时间,因而市场有些拥挤。
稍不留神,他骑车的单车就被猛地重力撞到。幸好孟浮生腿长及时踩在了地上,不然连车带人都要被摔个稀巴烂。
“小伙子小伙子!你没事吧?”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孟浮生整个人都往右被闪了一下,他本就生病头重,一时间眼前漆黑一片,缓了几秒后才看向地下的一片狼籍。
快递箱全部跌落在地上,应该是后面那个女人刚刚推着三轮车一不小心没看见他,从侧面撞到了他,而三轮车上的蔬菜也随之被撞散了一地。那个看着他的中年女人眼里满是担心,身后的背带里还背着一个小娃娃。
“哎哟,你也太不小心喽,推着车也不看路,万一把人撞出个问题怎么办呦。”身旁传来责备那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立刻放下车把,走向孟浮生,“对不起,我刚刚着急去送菜,你这些东西......?”
孟浮生看得出她害怕自己会向她索赔。那个女人虽畏缩着,可又想赶紧帮自己把箱子捡起来,而这时她身后背着的小宝宝也哭叫了两声。
背着个宝宝本就挺累的,孟浮生扶了她一下,让她别再弯身,开口道,“没事儿,我来。”
他说着把车扶起,拿起一个箱子的时候晃了两下,听到了有撞击的声音,很可能有什么撞碎了。可他也没说什么,紧接着帮那个女人把掉在地上的菜都捡了起来,放回她的车上,这个过程中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开来。
“回吧,没多大问题。”孟浮生对她说。
“没给你撞坏吧?”女人听起来是外地口音,胆小善良。
孟浮生浅笑着看了下她背后背着的那个小宝贝,点点头让她放心,“不用担心了,下次小心点儿。”
他说完就骑车走了,等到了小区里送到货物主人的手里时,孟浮生低头道歉,“非常抱歉,因为我的失职,您的快递可能被摔碎了,还得请您当面查看一下。”
“什么啊,怎么搞的啊你们?”业主不耐烦地拆着快递,是个保温杯,碎倒是没碎,就是被磕扁了一块儿。
“你看看,这还怎么用?”
“我会按原价赔偿您,再加——”
“原价赔偿?我等好几天因为你的失职给我送来一磕坏的,你原价赔偿就能完事儿?我的时间不值钱吗?”
“妈妈!”身后传来小男孩儿的叫声。
“又怎么了?”女人心烦气躁地回头冲小孩儿斥道,“妈妈今天加班一天已经很累了,你不能稍微乖一点吗?”
可那小男孩儿还是叫个不停。“一天天真是要烦死了,像催命似的。”女人低声抱怨了一句,又转身把气都撒在了孟浮生身上,“你们的服务实在太差劲了,我必须投诉你们!”
她说完就“砰”的一声重重地摔上了门。孟浮生无奈地低叹了一口气,钱难赚,屎难吃这个道理他早就知道。
姚汀回到家后,她妈妈正坐在餐桌上喝着酒,她打了个招呼便准备上楼写作业,姚母却叫住了她。
“你过来坐,我有事和你说。”姚母敲了敲桌面。
姚汀顿了一顿,想起早上装修的事,便拉开椅子坐下,俩人面对面坐着。
姚母像是一下子也找不准该怎么开口,又喝了口酒才道,“过两天,小晴因为转学到这边,上学的时候会搬过来一起住,寒暑假的时候再回去。”
“你说谁?”一听名字,姚汀就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妈,又问了一遍,“你说谁要住进来?”
显而易见,姚母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重复了一遍,“小晴。”
“你要把你在外面养的私生女儿带进家里来?”姚汀起身的动作太快,椅子“咣”的一下摔倒在地上,她进而提声质问着她的妈妈,“准确来说她都不算你的私生女,她只是你出轨的那个男人的女儿,你问都不问一句,竟然就要让她住进这个家里来?”
“我没有和你商量的意思,我只是通知你。”见她这样,姚母的情绪却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恶心反胃,姚汀猛然间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她快速环视了一下这个家,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家,这是承载着她和她父亲回忆的家,这是她仅剩的安全港湾。可如今却都要被毁灭践踏,被他人侵占。
今天告知她那个女生要住进来,那明天呢?是不是连那个陌生的男人也要住进来,后天这个家里是不是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陌生的气息随着她的思绪扑面而来,将她唯一的安全感也剥夺而走。
而最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她父亲的尊严被彻彻底底地羞辱了。她的母亲丝毫不给予她父亲应有的尊重。
“你怎么可以这样?”姚汀的手撑在桌面上,硬撑着不让自己流泪,追问道,“你怎么能狠心这样对我?”
“你不需要有这么大的反应,我跟你说了她只是来井和读书。”姚母又倒了一杯酒,口吻烦躁。
姚汀愤怒地凝视着她,她受够了她母亲总是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一刻她决定自己要说尽天下伤人的话,扯开所有遮羞布来讽刺、戳穿、惩罚她的母亲。
姚汀决绝地对她母亲道,“你婚内出轨是不是觉得特别刺激?已经有了丈夫的女人睡在另一个男人身下,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心安理得?我爸死了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开心?你是不是终于有机会能光明正大的和你的男小三歌颂你们肮脏的爱情?”
霍然间,姚母站起身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声音清脆而响亮。这一巴掌力度之大到让她另一只手中拿着的酒杯中的酒水,都随之晃出,她厉声对姚汀喝道,“你给我闭嘴!”
巴掌,又是恐吓她闭嘴的巴掌。姚汀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此刻她反而没有了一丝想要哭的想法。心里的憎恨燃烧着,血液急速流动,甚至连她的整个胳膊手掌都开始发麻。
她直视向她的母亲,嘶吼道,“我就是要说!你自私自利且铁石心肠。你根本上就是冷血又无情!这个家是我爸买的,你凭什么随便让人住进来?你是有什么资格?”
“我还要说,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可耻又可悲,你让我怀疑了千遍万遍我为什么会降生在这世界上!”
“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对我爸的不忠诚,让我打心底里从未相信过爱情!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
她说着想到了自己对孟浮生的情感,“我在撒谎,我在假装我相信!”
“你对我敷衍塞责,让我根本不懂‘责任’这两个字的含义,让我害怕承担责任也不相信别人会尽相应的责任!这样的影响是不是就是你所期待看到的?”
“我从小开始,你就用你的言语,你的冷漠销蚀着我健全的人格,你把你自己人生所有的痛苦都报复在我身上!说实话,我真希望你这辈子也永远都活在阴影下见不得光明!拥有不了幸福!”
姚汀一口气说完后,深喘着,她本以为会有更激烈的争吵,整个家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听到这些话,姚母慢慢地坐下,将酒杯中剩的酒水喝完,酒很烈可她却喝起来淡如水。
“说完了吗?”片刻后,姚母抬眸问她,没来由地笑了笑,面目表情甚至有些惊悚,“现在看来,有时候你和我还真是像,说起狠话来嘴上不饶人。”
听到这句话的姚汀,顿感毛骨悚然,浑身不寒而栗,她母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在霎时间从回忆里冲向她的耳膜,轰隆响起。
【“我忽然想到我的妈妈就是这样,像我一样,不对,应该说,是我像她一样。”
“姚汀,你说——”姚母盯着烟头的视线逐渐升起,落在了姚汀的眼眸处,她的目光不断聚集变亮,慢慢地如同预言命运般开口道,“会不会有一天,你也像我一样呢?”】
现在的她,此时此刻的姚汀,就活生生的像是她母亲的复制品。她刚刚所说的每一句咄咄逼人的话,都如同从她母亲口中会说出的话。她讲话时讽刺的语气、口吻,皱起的眉头,甚至是因怒意而引发的手势,都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原来即使她极力抗拒,可她从小看着的母亲的样子、语言、反应,都已被她整个人所吸收学会。
她一直以来都深深地记得十三岁的她就和自己做过的约定。变成母亲的样子,陷入一个辈辈代代的死循环,是她这么多年来在极力避免的事,是她最最不想在自己身上看到的残忍现象。
意识到这一点的姚汀,感觉自己仿佛正在听着挥之不去的耳鸣巨响,她头痛欲裂。
姚母放下了酒杯,淡淡地说,“姚汀,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自私自利冷血无情,可那又怎样呢?我告诉过你的,我向来不打算做个什么好母亲,也从没想过做个忠贞不渝的好妻子,这些事我不想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探讨。”
“你如果真有能力就离开这个家,自己养自己。”姚母的眼神打量着她,仿佛早就看穿她一直以来的想法,她狠心地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熬人。”
这话简直有种催促感,像在对姚汀说着,“你走,你快走,你要走就赶快走。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你主动走了,旁人才不能说是我抛弃了我的孩子,他们就没办法再抓着这一点说说道道指指点点了。走,快走,你不走我也迟早会把你送走!”
姚母整理了下裙摆,准备上楼,走到她身旁后又停了下来,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井和的这个‘井’字你不觉得特别有意思吗?四面八方看起来都是通路,可我们就站在中间那个小方块儿里,被四面高墙紧锁着,怎么挣扎反抗都迈不出去一步。”
“我走错一步,被困死在这里一辈子,如今反正是出不去了,希望有一天你能走出去吧。”
啪塌啪塌的拖鞋声响起,姚母上楼后,姚汀感到脱力,她急促地深呼吸了几下,又恍惚地将摔倒在地的椅子扶了起来。她慌乱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绝望而无助地拨出电话号码。
那个唯一能带给她安慰的电话号码。
这边孟浮生送完快递后,和管事儿的那个人交接着今日的工作。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几年赚了点儿钱,现在打算自立门户就不把我给你的活儿当活儿了?”说话的男人看着快递汇总单,连个正眼都没给孟浮生。
孟浮生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干裂的嘴唇有些发白,“张哥,这事儿今天怪我,客户要多少赔偿您从我工资里扣。”
“你说得轻巧,这客户你给我得罪了,你拍拍屁股走人。”张哥故意刁难其实也不是为别的,孟浮生能力强,有领导力,他便想留住他,不想放人,“听哥一句劝,你单干也顾不过来,何必那么着急。”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孟浮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示意了一下转身接起。
“浮生......我想见你。”姚汀的声音带着颤栗,她跑出家门,却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跑去。
孟浮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无助与惧意,立刻对她道,“你现在在哪儿?你站着别动,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后,姚汀抱着膝盖蹲在小区门口等着孟浮生。路灯下,她无神地看着路边的蚂蚁,许是快要过冬了,蚂蚁们在存储搬运着食物。
张哥还在对孟浮生说着什么想在这个世界上站住脚跟没那么容易,可孟浮生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怕姚汀因意识慌乱出个什么事儿,匆促地直奔目的地。
车速太快,冷风扑面而来。
没多久紧急刹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轮胎和大地发出的那刺耳的摩擦音,让姚汀抬眸,她看到孟浮生扔下单车向她走来。
黑暗中,有人为她狂奔而来。
姚汀还未开口,孟浮生便将她拥入怀里。她一整晚没掉下的眼泪终于落下,出口的声音变得破碎,成了呜咽,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浮生......我......不喜欢我这样。”
姚汀像是一只雏鸟,终于找到一处遮风挡雨的屋巢,试图诉说出内心底最深处的惧意。她抓紧孟浮生的衣服,仍有一丝倔强地说,“我不想哭的......可是我停不下来。”
孟浮生没有安慰她,只是轻声说,“我在这儿呢。”浮生说着抱紧了她,他知道安慰的话最无意义,他不想说些“都会过去的”这种不咸不淡的话。他只想告诉姚汀他在这儿陪着她,还能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吧。
“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这样......”姚汀回想起她刚才对她母亲说的话,“我怎么能说出那么尖酸刻薄,那么难听的话......?”
“为什么这么难过,浮生,为什么这么难过下去......你可不可以带我离开......?”她含糊其辞,却第一次和孟浮生说出了她一直想要离开的想法。
从爱情友情到亲情,一天发生的事让姚汀觉得自己连连翻在了阴沟里,踏不出一步,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有说不尽的委屈,却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只能不断重复着,“我不喜欢我这样......”
此刻最让她崩溃的,最让她恐怖的是什么呢?
是刚刚她和她的母亲对峙时,她脱口而出的那些语言。她母亲说得没错,那一刻她和她真的好像。
这让姚汀感到绝望。在这个屋檐下,她每时每刻都在被她的母亲深深影响着,即使她心中对她有说不清的厌恶,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像她。
还记得吗?当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她的母亲时,那就是她决定自己消失的时刻。
拥抱着她的孟浮生擦掉了她的眼泪,将她扶正,语气里是对她少有的严肃,“姚汀,你不可以这样你知道吗?”
在孟浮生的逻辑里,他可以为了生活向任何人低头,可姚汀不行,他觉得她不应因为这个世界而讨厌自己。
张哥问他在着急什么,孟浮生在着急给她一副盔甲。
他毫无理由地觉得谁都能向这个世界妥协,但姚汀就是不行。他要姚汀高高在上,他要送她清风明月,送她波光澄澜,他甘愿为她俯首称臣。
孟浮生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将还需要时间去创造的未来和对美好的感知,与姚汀紧紧捆绑在了一起。如果姚汀感受不到了幸福,那他所构想的那个未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可不可以带我离开?孟浮生痛恨此时的自己没有能力实现这个请求。可是片刻,哪怕片刻也好。
月光穆穆皇皇,姚汀仰起头望向他,听到孟浮生对她说,“我带你去听阿宁的演唱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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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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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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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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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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