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养老院。
安诺轻轻念着牌匾上的几个繁体字,打量着院内那来来往往的老年人。转身看向已经下车了的宋南琛,但还未等她将疑问说出口,宋南琛便将车门打开,说了句:“跟我走。”
安诺没有说什么,只静静地跟在宋南琛的身后,那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身影刚巧遮掩住刺眼的阳光。一片阴影恰到好处地给了安诺一种出狱以来没有感受过的安稳。
回荡着的戏曲的收音机的声音和环境完美融洽在一起,这里的一切都很宁静安然,四周的面孔也很是慈祥。
“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和院长打声招呼。”走到走廊的时候,宋南琛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安诺一心在周围的景色上,没有留神直直地撞在了那宽广的后背上,被一颗扣子硌地皱起了眉头。
宋南琛转身,看着一脸吃痛的安诺,眼角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很快就回来,在这等我。”临走时交代了这么一句。
安诺依靠着墙壁一侧,打量着四周。
那清清爽爽的装修风格让人舒心,走廊的墙壁是清新的翠花墙纸,四面紫色的小窗户刚刚好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时不时几个老年人眯着眼睛从一旁经过,带着有些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安诺。
安诺迈步到那小窗户旁边,一只手抚上窗台向外看去。
窗户下面是一片小型的草地,几朵娇艳欲滴的花朵点缀着那片翠绿。虽然隔着窗户的厚度听不清楚外面的声音,但是视线依旧一下子被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吸引过去。
似乎每一个人都带着兴奋的神情,眼睛无一不看向中央位置的一个视线集中的地方。
等到看清人群当中那个拿着书似乎在给老人们讲解着什么的人影时,安诺猛然愣住,在窗台上的手缩紧成拳。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加快了流动的速度,那心尖的位置也猛然冒出一阵酥麻的感觉。
鼻尖很酸,因为她从未想过会和她再次相逢。
转身,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楼下跑去。
“快点快点,把那个角度拍下来,这镜头抓住咯,到时候这张做报道封面……”安诺跑到楼下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在摄像机后面指挥着,身体微胖,活动起来有些迟钝,但是眼睛却透着精光。
鸭舌帽男人视线紧紧追随着的,是那个人群中央的娇小身影,一件简单的褐色复古风衣修饰着秀丽的身姿,那张清爽干净的脸庞被精致的妆容装饰得恰到好处,在人群中格外的耀眼。
安诺的手掌握紧了几分力道:“以沫……”刚想要走进人群却被身旁那个鸭舌帽男人给拦住。
“你干什么,这里拍摄呢没看出来吗?捣什么乱。”鸭舌帽挥了下手示意她离开,声音里是满满的嫌弃。
安诺抬眼,正好看到那固定在空中的红色飘带,老人院慈善活动,而嘉宾名单当中第一个就是那熟悉的名字,苏以沫。
“我想见一下苏以沫。”安诺看着水泄不通的道路,眼睛看向身边的那个鸭舌帽,带着些焦急。
她太想冲上去了,紧紧抱住她,问上一句她过得好不好,在外面一个人有没有吃苦受累,有没有保护好自己。安诺有太多的话想对苏以沫说,想对那个自己唯一熟悉的朋友说。
那男人嘲讽地笑了一下,一只手拿着白色纸张卷成的筒拍了两下自己的手臂:“你想找苏以沫?想找苏以沫的人多着呢,要是一个个都能见我们家以沫,以沫还不是得累死了?真不懂你们这些小粉丝,快走吧。”
安诺刚想再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吉他声,那音符回荡在清新的空气当中有些醉人,周围的老人明显也都眯起了眼睛咧起嘴角享受着那段乐曲。
苏以沫脸上依旧是那种温暖的笑容,甜美的酒窝在阳光下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那纤纤玉指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布满伤痕,而是白嫩细软了很多,轻柔的动作撩拨琴弦,一气呵成行如流水般优雅。
“每次看我们家以沫唱歌都是一种享受,怪不得你们这些小粉丝那么喜欢,又会作曲又会唱。”那个鸭舌帽眼角带着欣慰的笑容。
可是随着美妙的歌曲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安诺的眉头却是越发地紧锁,眼眸一直紧盯在苏以沫的身上,但久违的欣喜眼神渐渐被疑惑所覆盖。
“你是说,这是以沫做的曲子?她对你们是这么说的?”安诺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不然呢?这曲子可是我们以沫在美国呕心沥血一个月创造出来的,打算回国打响第一场演唱会。”鸭舌帽回应着。
安诺看着人群中央的苏以沫,手掌猛地缩紧,那不是她的曲子啊。
安诺很确定这首曲子是出自自己的手,因为那每一个音符的顺序她都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来,甚至连指尖力道的轻重都可以完美地示范。
而且这首歌写出来的时候正是初雪的日子,她就是用苏以沫现在这个姿势在雪地当中弹出来给她听的。
以沫她怎么会……
“安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原地等我,不要随便乱走动。”安诺感觉肩膀被宽厚的手掌覆盖上,微微的力道显得有些轻柔。
抬眸,阳光下是宋南琛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安诺跳动不安的心放慢了些速度。
“我看到苏以沫了。”安诺眼睛瞥向草坪中央的那个身影,眼底神色黯淡。
宋南琛似乎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但是随即手掌用了些力道控制住安诺让她随着自己的步伐走向小楼的方向:“我知道。但是这就是你没按我说的话待在原地的理由?”
声音轻柔得没有任何波澜,安诺不敢相信地看向宋南琛。她知道宋南琛和苏以沫之间那深深的矛盾,没有想到这场相见在宋南琛眼睛当中没有任何异样的色彩。
那个时候安诺和苏以沫几乎就是形影不离的存在,校园里面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只要有苏以沫在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安诺的身影。
可是宋南琛却仿佛和苏以沫有仇一般,每次看到安诺和她走在一起都会蹙起眉头。宋南琛和苏以沫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但是却好像有条深深的鸿沟存在。
“现在你相信我了?”宋南琛的脚步放慢了一些,似是无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嗯?”安诺跟在他的后面微微有些愣神,但是听到宋南琛的话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才那首曲子一直在回荡在自己的脑海当中。
“算了,进来吧,那些事情以后再说。”在一间白色门的房间外,宋南琛停住了脚步,手掌搭在门把手上,轻轻推开的同时一只手搭在了安诺的肩膀上。
眼前的是一间干干净净的小屋,四面的墙带着淡淡的粉色,和棕色的木质地板形成了出奇的和谐的感觉,一个小小的带着蕾丝的床位紧贴着墙壁的位置,而床上窝在粉色被子里的是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
“南琛,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才来?”那个女人看到宋南琛的一瞬间立刻站了起来,手指整理了一下大波浪卷的棕色头发,眼睛在看向安诺的时候有些警惕。
宋南琛将手中拿着的几盒药放在了床头柜的位置:“院长说你最近感冒了,注意一点,窗户不要打开了。”说罢走到窗户旁边轻轻合上,语气轻柔。
安诺站在原地,视线恰巧和那个女人相遇。那双眼睛很美,和宋南琛有相同的神韵,虽然眼角带着淡淡的属于岁月的细纹,但是依旧遮掩不住那份让人驻目的美,一身清爽的睡衣更是让她显得年轻了许多。
她认得这个女人,是照片上那个挽着宋南琛的人。
现在看来已经老了些许,但是当初的模样还是能看得出来。
在安诺愣神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几步小跳地跑到了宋南琛的身边,手挽在了他的手臂上,眼神带着挑衅地看着安诺的方向:“南琛,这女人是谁,穿得那么土,模样也傻里傻气的。”
“妈,别闹了。”嘴角的笑意难掩。
“哎哟没意思,不是告诉你不要这么喊我嘛,多显老,就这么急着在你小女朋友面前和我撇清楚关系?”方丽梅撇了下嘴角,手也放了下来,转身坐到了床角的位置。
安诺听到宋南琛对眼前这个自己视为情敌的女人的称呼时,明显一愣,随即嘴唇不可思议地张开。
她……是宋南琛的妈妈?
按照宋南琛的年龄推断下来,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也得是五十多岁了,可是现在看起来也就是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而且当初安诺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比宋南琛显得年龄大一些,但是也绝对不会夸张到可以做宋南琛的妈妈。
安诺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醋坛子小姐,麻烦你让一下。”宋南琛一只手拿着水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安诺的面前。语气平平淡淡,就那样看着安诺。
“哦。”安诺唯唯应声,侧了一下身子。
“怎么呆头呆脑的?”方丽梅似乎一直在打量着安诺,坐在床边拿出自己的指甲油轻轻涂抹着。
安诺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当初照片上的那个女人确确实实就是她,可是这……安诺微微摇了下头,抿嘴收回视线。
“伯母您……”安诺刚刚张口就被打断。
“呸呸呸,什么伯母?叫我阿丽,我也没比你大多少。”方丽梅听到安诺对自己的称呼,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下来,“真不知道南琛怎么看上你的,有点呆。”
安诺听着方丽梅对自己的评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一想到对面坐着的就是宋南琛的母亲,心中就有些禁不住地紧张。不免有些暗暗责怪宋南琛,刚才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一声。
其实仔细看来,那把脚悬在床沿边晃荡的样子和那挑眉不屑的动作都和高中时候的宋南琛很是相像,特别是那双眸子,乌黑的瞳孔和宋南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高中的时候安诺也不是没有问过宋南琛家里面的情况,但是得到的大部分回答都是“快吃吧,饭都要凉了”。随后就很顺利地将话题转移开去,至于“母亲”这个词更是很少从宋南琛那听到。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宋南琛的母亲。
房间里一直都很安静,除了小电视上播放着的偶像剧以外就没再有任何的声音,安诺也一直盯着地板,有些尴尬。
她一直都不擅长沟通。
在安诺的等待中,宋南琛开门进来,将一壶热水放在了窗台的位置,房间里的尴尬气氛总算缓解了一些,安诺松了口气。
“我说南琛啊。”方丽梅的左腿叠在右腿上,眼睛带着精光看着安诺,微微撇了下嘴,“这size摸着能舒服吗……”眼睛看向安诺的胸口的位置。www.xiumb.com
安诺一愣,在反应过来方丽梅说的话的意思的时候脸上染上几丝绯红,随后移开了视线,慌乱地拿起水杯想要掩盖住自己的尴尬。
没想到耳边传来宋南琛沉稳的声音:“还好,习惯了。”话语平淡得就像在叙述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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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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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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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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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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