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邵一安再次向小五儿确认。
小五儿茫然地摇摇头:“现在还有声音吗?”
“没有了。”
“那……‘它’会不会,已经进来了?”小五儿声音颤抖着,声调都有些变了。
邵一安不自觉地靠近了小五儿一些。
“哈哈哈哈你还真信啊!有可能是邻居嘛,对不对。”小五儿笑得躺倒在地上,邵一安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她怕。过去胆子越大,后来为人处世反而越谨慎小心,生活打了她太多耳光,她只能低下头老老实实走以后的路。
小五儿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我下去拿啤酒。”
她猛地拉开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小五儿做了个“你看,你想多了吧”的表情,出去了。
邵一安到门口看了看,铁栅栏外的走廊里也空荡荡的,松了一口气。准备关门的瞬间,她看到了门上贴着的一张黄色便利贴。
“303的邻居你好,我住在你楼下,由于昨晚和今天中午你在房间的声响较大,影响了我的休息。两次想提醒你都未应,我想你可能没注意敲门声,特留下纸条,希望以后深夜和中午在房间内能轻慢走路,谢谢配合。”
字迹秀气,但能看出出自一位男士之手。
果然是邻居。
邵一安一想到她在小五儿面前吓到不知所措,觉得有点儿丢脸。小五儿反而像没事人一样,拎了几瓶啤酒上来,席地而坐,想用牙咬开酒瓶盖,试了半天还是以失败告终。
邵一安顺手拿起那瓶子,瓶盖已经被小五儿咬出几个不规则的牙印。她瞬间就咬开了一瓶,引得小五儿一阵欢呼。
“只喝一瓶?”小五儿指着剩下的啤酒问。
“嗯,我不喝。”
“不是吧你……养生?”琇書網
邵一安被小五儿的逻辑击败了,回答道:“你在酒吧工作个几年试试,下了班只想喝纯牛奶。”
“哈哈,那我就一人饮酒醉咯。”小五儿拿起酒瓶,还没送到嘴边呢,就被邵一安抢了下来。
“你得开车,还是我喝吧。”
小五儿叹了口气,拍着邵一安的肩膀说:“你跟以前的变化真的好大。”
是。
要是搁以前,邵一安非但不会阻止她,还会把自己喝个烂醉,然后起哄,喝呀!喝他.妈的。
“准备休息多久?”
“不知道。”
“下份工作准备干吗?”
“没想过。”邵一安直接对着酒瓶灌了一口。
小五儿出神地盯着邵一安。邵一安很美,不是精致的美,而是幡然醒悟的美。小五儿是这么总结邵一安的,你错过了,才顿悟她的美。
“别瞎说。”邵一安不觉得小五儿是在赞美她。
“可是你又好看又会弹吉他啊。”
“那是生活所迫。在人家正经人眼里啊,我就一不务正业的二流子,错过我才是走上康庄大道的第一步。”
小五儿瘪瘪嘴表示不认同。
“你还记得咱俩怎么认识的吗?”小五儿问。
两年前的一个晚上,邵一安背着吉他下班,路过一条小巷时听到一阵争吵声。她开始没打算停下的,深夜里、没有路灯的巷子里,见不得人的事多了,跟她没关系,她也不关注。
她自顾自往前走,那声音反而更清楚地传到她耳朵里。是几个女生的声音,邵一安放慢脚步,除了争执,还伴随着身体猛烈撞击墙面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她退了几步回去,发现两个女生面对墙站着,其中一个把校服绑在腰间,满口污言秽语,时不时对着墙角踢上两脚。墙角一定还有一个人。
邵一安还没出声,腰间绑着校服的那女生就已经发现了她。
“看你妈x啊看!”
因为没人,声音很清晰。
“对啊,你不就是么。”邵一安转了个身,正对着巷子口。
那女孩前一秒还跟她的同伴谈笑风生,后一秒就意识到邵一安在骂自己,她把嘴里的口香糖猛地吐掉:“操你妈你再说一遍?!”
邵一安看向她俩身后,果然还有一个人蹲在墙角,头埋在膝盖里,像是在抽泣。她身上同样穿着校服。
“小孩,嘴这么脏,可是要挨打的。”邵一安把吉他放下来,靠着巷口的墙。
围着校服的女孩一步步试探性地走近,靠近了邵一安才看清她浓妆艳抹的脸。
“嘿!我见过你。”女孩也认出了邵一安,“你不就是gap酒吧卖唱那个么,怎么,刚卖完?现在上门卖——”
邵一安原本在原地站着,不等她话说完,上前用力甩了她一巴掌。那女孩愣住了。邵一安第一步不按套路出牌,后面就越发离谱。那女孩刚抬起手要反击,邵一安就用左手抓着她的胳膊,右手又扇了她一耳光。
清脆,响亮。
她身后的小姐妹也愣住了。
墙角瑟瑟发抖的女孩,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邵一安扇了一巴掌的女孩脸上飞快地形成一大片红印。她尖叫着,发了疯似的想掐住邵一安的脖子。邵一安反应快,一脚踹出去,对方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她的小姐妹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欺软怕硬。”邵一安冷着脸说。
“……以后再找你算账!”
那女孩爬起来,捂着肚子朝反方向飞速跑去。邵一安没打算追,赶紧到墙角,轻轻拍了拍蹲着的女孩。
那是邵一安和小五儿的第一次对视,那时候她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小五儿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除了有点脏之外,脸上没受伤。邵一安突然想起刚听到有听到撞击的声音,便把手伸到小五儿脑后,一摸湿漉漉的,抽出手来,手指沾了些血迹。
“她们把你的吉他拿走了。”倒是小五儿先开口了。
邵一安回头一看,放在巷子口的吉他已经不见了。她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另一个跑过去抱起她的吉他跑掉了,她竟然没发现。
“妈……算了。”邵一安扯了扯她的衣服,“你家人电话多少?”
“他们回老家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不想让他们担心我……”小五儿带着哭腔说。
邵一安突然后悔管她的事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好心,为了一个陌生女孩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丢了。
“谁要管你家的破事?”邵一安有些不耐烦,把手机递给小五儿,“号码给我,让他们赔我吉他。”
小五儿支支吾吾,迟迟不肯接过手机。
“怎么了?”
“能不能先陪我去医院?我觉得头有点儿晕,胳膊还疼。”小五儿不给邵一安追问的机会,“我家就在北大街青年路,那条路上所有便利店都是我家的,我爸叫肖大郎你就先陪我去医院吧他们明天就回来了我爸看到我这副样子肯定要问我的……”
话真多。邵一安帮小五儿打了辆车,又在小五儿苦苦哀求下跟着上了车。
坐上车邵一安才觉得脖子上有疼痛感,她照镜子才看到,脖子上被那女孩的尖指甲剜掉一小块肉,大概动作太快,连血都没流太多。她用手碰了碰,像酒精洒在伤口上,后知后觉地疼。
“那两个……是你同学?”邵一安没忍住好奇,还是问出了口。
小五儿扯着校服胸前的校徽:“怎么可能?我这可是宛六中的校服!跟她们不一样!”
“好吧,还是个好学生。”
“也不算……我爸妈花钱送我进去的。”
司机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原来那两个女孩是附近高职的,本来就看不上宛六中的好学生,其中一个因为小五儿穿了跟她买不起的鞋,便在小五儿下晚自习后堵了她,邵一安看向小五儿的脚,趿拉着一双廉价的运动鞋——原来的鞋子应该被抢走了。
到了医院才发觉,小五儿的伤情要比想象中严重得多。头部需要缝针,小臂骨折,眉骨骨折——在路上她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说个不停!
邵一安留了两千块,顺便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如果那姑娘有良心的话,应该会主动找她赔吉他的。
后来邵一安不光收到了她垫付的两千医药费,小五儿的家里还赔了她一把好吉他,价钱是以前那把的十倍。
小五儿父母一定要登门拜谢,说邵一安救了小五儿的命,在从那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也给了邵一安很多关照,比如这一房子的家具。
房间终于有了“家”的样子,旧旧的墙面看着也有了一丝复古的感觉。
眼看着远处天边的乌云正缓慢地压过来,邵一安预感又是一场暴雨,便劝小五儿早点回去。小五儿离开后,邵一安甩了甩胳膊,只觉得浑身酸痛。经过一番打扫,再铺上小五儿带来的一小块地毯,她放心地躺了下去,终于有了极度疲惫后放松的感觉,沉沉睡去了。
暴雨如期而至,只不过打雷和雨声都没敲醒熟睡中的邵一安,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打开窗户,扑面而来一阵热风,窗台上即将蒸发掉的积水,留下雨来过的讯息。气温并没有因为这场暴雨而降下去,空气中反而散发着湿热的气息,附着到皮肤上黏黏腻腻。
邵一安从窗边退回来,无意间瞟见了她的吉他。
她已经很久没有写歌了。高产的时候,一天一首甚至两首都是有的,可她遇到徐志洋之后,就突然写不出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徐志洋一直对她死缠烂打着不放,这半年多为了躲开徐志洋,她不断地辗转在不同酒吧驻唱,都只是重复唱以前写过的歌。
她拉开吉他箱,坐在窗边,抱着吉他开始唱:
路灯行人/夜色深沉
大雨倾盆/倾诉无门
小孩不笨/恋人低声
要谁恩准/有缘又有分
不得不承认/万事都有灵魂
经历过才能/说我真的懂
不得不承认/万物都有灵魂
经历过也不能/说你真的懂
……
这是她人生中写的第一首歌,当时刚自学了吉他,只会按简单的和弦,就匆匆忙忙写下了这首只需要扫弦、没什么弹奏技巧的歌。
弹罢,邵一安听到楼下有说话声,走到窗前一看,楼下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那棵树下乘凉。邵一安决定下去走走。
她刚打开门,又看到一张新的便利贴。
“303的邻居,还是我。想必我刚听到的,是你在弹吉他。本想当面和你沟通,听到你弹了一曲后不再弹了,就只写张纸条提醒吧。中午我记得提醒过你,晚上请不要发出噪音,以免影响邻居的休息。”
噪音?居然说她唱歌弹吉他是噪音?再说她关着窗户,他怎么就能听到,这人是顺风耳?
废话真多。邵一安翻了个白眼,把那便利贴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箱。
本来想散步,心情也被楼下这家伙破坏了,邵一安摘下发圈和手表,准备洗澡。还没走进浴室,邵一安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光着脚跑到房间正中间,跳了足足有一分钟。
邵一安那股劲儿又上来了,她就是要把楼下的人惹怒,正面杠,谁怕谁啊。
已经这么晚了,她咣咣跳了那么久,按楼下的脾气,不把她门板拍烂才怪呢。她坐在地上揉着发红的脚心,等着那位邻居的造访。
五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门口静悄悄的。
邵一安打开门,也没有便利贴。
难道是她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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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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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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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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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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