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生活其实很枯燥,一整日的时间,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陪母妃陪皇姑喝茶聊天,要么就是陪二皇弟到训练场玩骑射,再要么就是与云潇切磋棋艺……起先我觉得还有点儿兴致,日子久了,便觉乏味。
闷得慌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同样身在皇宫,为何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金国的后宫,佳丽上百,女人多的地方,是非纠葛就多,整天上演各种钩心斗角、阴谋阳谋。然而在那个危险地方,我每天都能和那些丧心病狂的女人过过招,我把这些视为“智力游戏”,就当是锻炼脑力,所以从不觉得无聊枯燥。
而云启的后宫……大概是个比较奇葩的存在,后妃之间不但没有争风吃醋的迹象,妻妾们共侍一夫反而还能和睦相处。
我坐在秋千上晃荡,凝眸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真心觉得我父皇实在是太牛了,能把战争一样的后宫治理成文明社会,也算是个千古人物。
“殿下!殿下!”婢女焦急的呼唤打断我的思绪。
她喘了喘气,而后道:“皇上传召公主殿下到明宝殿觐见。”
我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明宝殿是处理政务的地方,向来不许闲人进入,眼下父皇要我进殿,怕不是什么好事。
我抬头望着头顶上写着“明宝殿”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的牌匾,心里无端地感到沉重。经太监的通报后,我跨入门槛。望着庄严肃穆的大殿,我定了定心神,上前行了跪拜之礼。
待我落座,当一张阔别已久的熟悉面孔撞入我的视野时,我顿时一怔——对面端庄地坐着,而脸色稍有不耐烦的人,我之前好像在哪见过。
那人穿着锦衣华服,气宇轩昂,俨然一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只是,他的言行举止看似端庄规矩,仔细一看却不像那么回事,倒显得僵硬刻板。他灵动的眼珠子频频转向侧面的雕花窗口,显然心不在焉,是以连我一个大活人从门口进来他都没有看见。
他身旁坐着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身上隐隐散发着肃杀之气,大概只有久经沙场的将士才能磨砺出这一身的气场。
在我进门之前,父皇和他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待我坐下之后,便直奔主题。
“莫将军家的小公子今年也十六了吧,恰好跟云意年纪相仿,他们二人这个年纪成婚正是合适,不如……朕就下旨成全这对儿女,莫将军你看如何?”
我头上霎时间响起一道惊雷!这是要赐婚的节奏?我一个刚离婚的,转眼又要成婚,这样对人家清清白白的莫家公子,貌似不太厚道吧……
莫将军有些惊诧,明显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赐婚。他回头瞥我一眼,斟酌片刻,而后不疾不徐地回道:“皇上赐婚,实乃莫家幸事。公主自是貌美无双,然,犬子生性顽劣,只怕是……配不上公主啊。”
他话音刚落,身边那个被说成生性顽劣的人顿时不满地嘟囔一声:“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什么生性顽劣?小爷我玉树临风、风流倜……什么?皇上刚刚说赐赐……赐婚?!”
这娃的脑子显然与众不同,这么久才意识到问题的重点。
父皇捋了捋下巴的一撮短须,笑得跟狼外婆似的:“小世子,朕将唯一的公主许配给你可好?”末了,他的眼睛瞟向莫将军,“你也看到了,朕的公主美丽贤淑,而莫小世子一表人才,他们当真是绝配啊……”
莫家小世子好奇地转过头来,待对上我的目光时,脸色就变了,他的目光由开始的错愕演变成惊喜,又从惊喜进化到厌恶……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还能如此魔性地千变万化,只是,最后变成……厌恶?!
父皇见他面色有异,不禁问道:“世子之前与公主认识?”
莫家世子闻言,顿时收回目光,走出座席,跪倒在地,沉声道:“回皇上,臣之前确实见过公……主!然而,她是有夫之妇,恕臣不能领命迎娶公主!”
这话一出,四人皆惊,空旷的大殿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Χiυmъ.cοΜ
我瞠目结舌:这小子之前就认识我?在这种场合下说我是有夫之妇,还断然拒婚,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莫将军眼观鼻,鼻观心,眼见皇座上的天子即将发飙,连忙跪下来请罪:“皇上息怒,犬子口无遮拦,满嘴胡言,全因微臣教子无方,还请皇上降罪!”
父皇似乎也没想到莫家世子会公然抗旨,这多少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而且赐婚不成,反倒被人捅出云启皇室唯一的公主是个已婚人士的事实,这让父皇有些头疼,遂挥手让他们告退,独自一人去某个无人的角落冷静冷静了。
晚膳的时候,一家人在大厅里用餐,我挂心着赐婚的事,没吃几口就搁下碗筷,先行回自己的寝宫了。
我坐在镜前,望着里头韶颜稚齿的姑娘,思量着父皇急于赐婚的动机。
午间,那位莫世子拒婚之后,父皇便对我说,会替我觅得一良人。那对父子离开之后,父皇跟我说了许多,话里话外只透露着一个信息——赐婚之事势不可挡。
雕花红木门“吱呀”一声,我回头,见母妃袅袅婷婷地推门而入。
我给她沏了茶,她端起茶杯,看着我轻声问道:“你可怪你父皇擅自为你赐婚?”
我没料到她刚坐下第一句话就说这事,我讪笑道:“怎么会呢?父皇也是为了我的终身大事着想。”我违心地说出这句话。什么为我的终身大事着想,他其实是另有目的吧。
她看我的目光里有几分愧疚、几分不忍,还有几分不该有的怜悯。我忽然觉得刺眼,垂下眼帘,不去看她。
“每个王朝,政治联姻不可避免。利用姻亲的关系,可更加稳固江山社稷。而联姻的任务,往往落在皇室儿女身上,尤其是公主出身的姑娘,更是无可避免。”顿了一会儿后,她抬手触摸我的脸,满怀怜爱地说,“想来你也知道,你父皇赐婚的动机就是联姻。你刚回国不久,便要利用你的终身幸福来巩固朝政,这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只是,你的身份让你别无选择。”
我眸光一黯,公主的自由生活才过了几天,马上就要成为人偶任人摆布。我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母妃瞧我这样,不由叹气:“身在帝王家,总有太多的事身不由己。”
闻言,我不禁想起埋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他当日主动求娶丞相千金,也是因为身不由己吗?倘若他真的娶了她,日后他登基成帝,而他的妻子将是皇后,那我与他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想到这里,我心尖一颤,钝痛瞬间袭来。
为甩去心中的烦闷,我问起午间那位莫家世子:“听闻莫家对我朝忠心耿耿,父皇为何还要与他家结成姻亲?”
“你有所不知,莫家世代为将,战绩卓越,你皇祖父那一代便破例封了莫家为世袭王侯,莫家成了史无前例的异姓王爷。莫家备受皇恩眷顾,对我朝也是忠心不二。只是,到了你父皇这一代,莫家权势如日中天,朝堂上有很大一部分都属于莫家的势力。这样的局面对皇家非常不利,所以你父皇才会起意联姻,以固皇权。”
我想起午间席上那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那一身的肃杀之气……想想就觉得怪危险的,是以,我万分不想有那样的公公。
“非嫁莫家不可吗?”
母妃摇头:“那倒不是,若能找到与之匹敌的世家,就可免与莫家联姻。唉……这莫家家门,可比咱皇宫还要深呢,母妃也不放心让你嫁过去。我原想让你皇兄娶太子妃,奈何莫家向来是一脉单传,那位小世子……”说到这个人,她不免疑惑,“这位世子之前真的与你认识?”
想必父皇都对她说了,我摊手道:“不知道,也许是认识的吧,我看他挺眼熟的。”我努力地在脑中搜索许久,记忆中似乎真有这么一张脸,唇红齿白,俊秀如同戏文中的小生,电光石火间,一个名字跃至心头,我忙问,“那位世子叫什么名字?”
母妃有些惊奇:“你父皇没跟你说?他叫莫子炽。”
轰隆隆——
我只觉得头顶上天雷滚滚。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家世显赫的莫家世子,居然就是当初在乡下四处求婚,又拥有一身缩骨功的小屁孩?
见我神色不对,母妃忙问道:“想起来了?”
我扶额哀叹一声,点了点头,遂与母妃细讲之前与莫子炽初遇的种种奇葩事件……
往事追忆完毕,母妃感慨道:“真是造化弄人啊……说起来,也是因为他当时得知你是帝妃,所以才有今日的拒婚。看来他是认出你了。”
我捂眼,实在是无言以对。当时他声称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娶,假若那个时候没有暴露帝妃的身份,那么对于今日的赐婚,想必他也是欢喜的吧。
母妃一直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她抬头直视着我,颇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既与金国太子成婚,那在那段时间里,与他……可有肌肤之亲?”
我嘴角抽搐,母妃大人这是在怀疑我的清白是否还在?
“那时,他冒充他父皇的身份,又是以他父皇的名义娶的我,毕竟不是他父皇本尊,自然不会碰我。”
“那就是说,你们之间并没有肌肤之亲?”母妃仍是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我坚定的摇头:“没有!”滚床单确实没有,不过,险些擦枪走火的亲吻算不算?
有些实话我不敢说,嗯……这种事压在自个儿的心里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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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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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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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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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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