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事情都还没进展到最后一步,警察就找上了门。
老师对陈栩的行为很不满,但也不能当着警察的面那样表示,她只能无奈道:“这件事本不必浪费警力的,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既然警方都到了,那就麻烦你们费心了。”
老师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具体说说,可显而易见的是,民警们不打算在学校的会议室里办案,陈栩甚至都还不赞同老师此刻的说法。
“怎么叫不算大事呢徐老师?现在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路小雨真的跑去援交了,她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才刚刚成年就要遭受这种非议,这难道不是大事吗?”
陈栩加重了语气,紧蹙眉头质疑师长,老师有点生气,忍不住说:“陈栩,这儿有你什么事,你和路小雨又是什么关系,她父亲还没说什么呢,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路正声瞟了陈栩一眼,其实陈栩说的话也是他想说的话,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
他也很好奇这个叫陈栩的男生到底和女儿什么关系,老师那么说了,他就看着陈栩,等着他的反应。
陈栩顶着一群人的视线果断地走到路小雨身边,不顾她的反对揽住她的肩膀说:“我是她男朋友,我当然着急了。”
路正声有些惊讶,虽然他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想,可听到陈栩这样说还是难掩震惊。
他没想到女儿会谈恋爱,他以为她没那么快走出母亲去世的阴影,如果他们真的恋爱了,那倒也不是件坏事,这个叫陈栩的男生看起来一表人才,和他女儿也算般配,只是……
只是路小雨根本不承认这段关系。
她自警察来了就一直保持沉默,此刻才忍无可忍爆发出来。
“够了。”她挣开陈栩,白着脸说,“别再胡说了陈栩,我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你不必为了维护我那样说。至于老师的话,既然您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没必要麻烦警方了,不耽误各位宝贵时间,请各位警官回去吧。”
她说完话就朝笔直站着的警察们鞠了一躬,长发随着她鞠躬的动作飞舞着,她弯下腰目光落在陈深扬逞亮的皮鞋上,他站在那,自始至终都没发表任何看法,也不知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总之,不管他是否误会都无所谓了,如果让他知道这场闹剧的根源是他带她去商场选生日礼物,估计以后更巴不得离她这个事故体质远一点,这次是被当做援交对象,那下一次呢?
不会有下一次了,不能让他知道,不能把他扯进来。
她要保护他,保护这段来之不易的互相信任的关系。
可事情并非她想得那么简单。
路小雨到底年轻,也不了解警察系统,有些事情不是她说不必了就真的不必了。
“你们当报警是开玩笑吗?”一位年长一些的警官厉声道,“既然报了警,这件事就得说清楚,既然你们在学校里弄不清楚,就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他打算带人离开,说完话就转身要走,其他警官也都跟着,唯独陈深扬站在那没动。
“深扬?怎么了?”年长的警官问了他一声,陈深扬这才说了来到这之后的第一句话。
“陈栩在报警电话里说,有人在网上发布不实信息,造谣这位路小姐援交。既然是这样,不妨先看看网上发布的信息再做决定。”
陈深扬的声音稳定、平静,听不出喜怒。
路小雨下意识瞥了他一眼,又很快转开视线,偏着头说:“没必要看了……”
她想拒绝,但路正声拦住了她。
“小雨,让这位警官看看。”路正声已经认出了陈深扬,大约知道他和路小雨认识,是处理过她之前案子的警官,他应该对路小雨印象也不错,之前甚至还为了她跑到家里来责备他,如果是这样的警官负责这个案件,肯定比学校来负责好。
路小雨还想说什么,但父亲固执地拦着她不准她插话,陈栩甚至直接将会议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拿起来交给了陈深扬。
路小雨见此一幕脸色更加苍白了,她脚步有些不稳,如果不是父亲扶着她,她都要摔倒了。
路正声很疑惑女儿的反应,他是绝对不相信她会去援交的,他很清楚那一切都是造谣,但她为什么会这么抗拒警察来受理这个案件?
总之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陈深扬都看见了帖子的内容。
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缓慢而认真地浏览着帖子的内容,表情一直淡漠冷静,不见分毫不悦或怒意。
路小雨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无力感侵袭了她的全身,她最后干脆直接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趴到桌上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了。
陈栩见她这样有点担心,想要上前问问她怎么了,也就在这时,陈深扬将电脑推给了其他几位同事,然后抬眸对校领导还有老师说:“帖子的内容的确是造谣。”
老师一怔,惊讶道:“您怎么一看就知道是造谣?”
校领导也跟着说:“是的,难不成您认识照片上送路小雨首饰的人?”
其他同事也望向了陈深扬,等待着他的分析判断,但其实他根本没有做任何分析。
他站起身,坦坦荡荡道:“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扫了扫在场所有人,目光停在趴在桌上的路小雨身上,直到她一点点直起腰望过来,他才淡淡地说,“那个人是我。”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这下不单单是学校领导和老师惊讶了,路正声,陈栩,甚至是陈深扬的同事们都震惊不已。
“什么?”陈栩不可思议道,“竟然是您?小叔,你没搞错吧,怎么……”他赶紧又看了看电脑上的照片,再对比一下陈深扬的身材,好像……还真是。
他一时无言,路正声惊疑不定地看看女儿又看看陈深扬,前来出警的其他同事也有些匪夷所思,在场最镇定的,倒是陈深扬这个当事人。
“的确是我。”陈深扬面无表情道,“那是上周日,当天是路小雨的生日,我送了她一份生日礼物。”
“原来是这样……”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路正声愣了愣,好像才想起来女儿生日是哪天,不禁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老师见此便说:“那既然是这位警官,说明这事儿就真的是造谣,这也省的再去派出所麻烦了,咱们这就算没事了吧?”
“可路小雨怎么会和陈警官一起过生日?”不知是谁这么问了一句,现场又变得安静了。
路小雨不敢看陈深扬,这一切棘手的麻烦和问题全都是她带给他的,她就是个扫把星,不但没给他带来任何好处,还总是给他惹事,他一定恨死她了吧,一定讨厌死她了,也许以后再也不愿意见她,帮她的忙了。
他也真是个好警察,在这种时候甚至都没有不耐烦,还回答了那人的疑问。
“只是碰巧而已。我们之前认识,恰好在路上遇见,知道她过生日,所以就顺手送了她礼物。还有其他问题吗?”陈深扬淡漠的目光看向提出质疑的人,那人一笑,表示没问题了。
路小雨是有案底的。
在她考上江城大学,被录取之前,学校领导就知道这件事。
但她的考试成绩很好,超过录取线很多,距离高考状元也不过几步之遥,实在是优秀,再加上路正声也在其中走了关系,所以她还是稳稳当当地进了江城大学。
知道她有案底的领导,也就明白为什么陈深扬会认识路小雨,他们又想——既然警察都愿意和路小雨相处,还送她生日礼物,说明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在变好的。
虽然她是有案底的,但只要她想要变好,努力学习,他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闹剧到此才算暂时告一段落,领导们准备离开,但刚走到门口又被人叫住了。
他们回过头,有些惊讶地望着叫住他们的人。
是陈深扬。
“事情还没结束,暂时还不能走。”陈深扬站在那,瞥了一眼笔记本电脑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规定,散布谣言侵犯公民个人名誉权,要承担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以及赔偿损失的责任。刑法第246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他说到这顿了一下,望向门口道,“所以在外面偷听了许久的同学,如果听清楚了,可以进来自首了。”
任谁都没想到发布一条帖子可能会受到这样可怕的处罚,甚至可能还要留下案底。
秦璇真的吓坏了,她一听人说有警察来了学校还在找校会议室在哪就开始害怕,所以拉着乐怡来看看,谁知在外面偷听时就听见这话。
刚才警察来时没有全部关上门,她全程听得明明白白,也很确定屋里的警官是叫她去自首。
秦璇害怕极了,哭得泣不成声,别说是进屋了,她吓得腿都软了,直接倒在了会议室门口。
陈栩皱皱眉,直接打开门把她暴露了出来,她抬眼望向穿着制服的陈深扬,她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那天陪着路小雨逛街买东西的,竟然会是警察。
“我、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错了而已,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秦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难过地拉着乐怡,“乐怡,你帮我说说好话,你当时也在的,你也知道我没有恶意,我是真的误会了,就饶了我这次吧……”
乐怡站在那显得有些为难,陈栩蹙眉望向她,直接说了句:“这事儿你竟然也有参与?”
看着陈栩那几乎难以置信的表情,乐怡感到十分羞愧,她拉住秦璇说:“秦璇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想错了,以为小雨是被后妈苛待,没有生活费所以一时想不开,她真的没有太大恶意……”
“这难道还不够恶意吗?现在所有人都以为路小雨是个援交学生妹,他们用多难听的词汇来羞辱她你知不知道?!”陈栩忍无可忍地质问着,乐怡呆滞地望着他,竟一时忘了说话。
路小雨麻木地坐在那,她看着眼前这一幕,竟然有些想笑。
陈深扬没再看过她,在秦璇自己认错之后,他直接说:“带走。”
这个带走,自然不会是去什么好地方。
这是要去派出所。
路小雨之前听过很多次这句话,唯独这次,这话像天籁之声。
她缓缓望向陈深扬的背影,他丝毫不曾理会秦璇的哭闹,由其他人将她带走,他则转头对老师说:“她的宿舍在哪?她的电脑我们需要带回去取证。”
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学校说要怎样能怎样的了,老师没办法,只好对路小雨说:“既然如此,那路小雨你带这位警官去取证吧,秦璇和你一个宿舍,你反正也是要回去的。”
路小雨愣了愣,有些迟疑地望向陈深扬,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听完老师的话就直接出了会议室。Χiυmъ.cοΜ
路小雨下意识站起来跟上了他,那份依赖和追逐,令身为父亲的路正声若有所思。
陈栩还沉浸在乐怡居然也参与了造谣的事情当中,他望着无声落泪梨花带雨的乐怡,抿抿唇说:“你也快跟上去吧,既然你当时也在场,理应跟着去做笔录。”
乐怡难过道:“陈栩,我阻止过秦璇的,谁知道她完全不听……”
“够了,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一开始我就不会和你交朋友。”
陈栩无情地拒绝了乐怡的解释,他直接抬脚走人,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路正声留在原地和校领导们面对面,他这次是有底气朝他们淡定微笑了,因为他的女儿最终证明是没犯错的,反倒是有人恶意造谣伤害了他的女儿,他是个生意人,是不肯这样吃亏的。
“既然事实是这样,我也到这里来了,总不能白来。”路正声又坐下了,朝着校领导们笑了笑说,“咱们也该商量商量学校要如何来为我女儿正名,顺便公布罪魁祸首了吧?”
校领导们沉思片刻,坐下开始讨论处理方案,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远超他们的预料,为了不引起太大轰动,给学校造成不良影响,他们的确需要一个完善的方案。
校园里。
穿着制服的男人走在前面,踩着落叶一路向前。
路小雨跟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在他的背影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她看见了他的高贵,神圣。
也看见了他的孤独,还有宿命。
她缓缓放慢步伐,男人也停下脚步。
他微微侧头,警帽帽檐压低了一些,为他的双眸打下一层阴影,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威严不可侵犯起来。
他声音略微压低,沉缓而富有男性魅力的声音平静问她:“怎么不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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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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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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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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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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