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上曲径通幽的牌匾也似乎染了一层尘灰,远不及往日清透。
霆霓翻身下马。
院子里的桂树光秃秃立在那里,地上融化的雪水腻着几片零零散散的枯枝败叶。
她透过窗户看向屋内,一切摆设还是之前的样子,却唯独少了烟火气,处处透着尘封的味道。
屋顶飞过一只飞鸟,留下尖锐的叫声,把空气硬生生扯出一道无形的口子。
她倚在门上,从前的种种涌上心头,顿时觉得酸楚至极。
摔落崖下之后,她竟发现那农夫说的是真的,那里果然是抛尸的乱葬岗,她脚下正踩着一副惨白的骨架。
放眼望去,崖底是一具具斑驳不堪尸骨,有的已经风化,有的还在腐烂。
她感到心脏传来一阵莫名的痉挛,他会在其中吗?
她拖着摔断的脚,跌跌撞撞地去翻找,一刻也不停。
直到四周陷入完全的黑暗,她再也看不见了,就坐在尸体堆里,瞪着双眼等待天明。
最终,她翻遍了尸体,无一是他,似乎有些庆幸,也在心里有了一种侥幸的期待。
此后的每一天,她都忍不住问自己,千千万万遍,他还活着吗?
若是活着,人在何处?
若是死了,葬在何处?
哪怕永生不再相见,她只想知道他的生死。
——
颜息一路驾马穿梭过竹林,如果他算还了解她,她一定会在这里。
他飞身下马,冲进院子,原本雅致的院落此时透着一种荒凉意味。
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
颜息神色寥落,站在灰秃秃的院子里,无力地叹出一口气。
原来他猜错了,他不再了解她,更无法找到她。
——
天降轻霜,礼园内张灯结彩,一片祥和。
宴客厅里楼上楼下摆上几百桌的酒菜,这便是一年一度的百桌宴,都是平时吃不到的珍馐佳肴,玲珑满目。
夜色爬上树梢,无数盏火红的灯笼微微摇曳,照着地上的残雪,喜庆而吉祥。
清平教的弟子们纷纷入了席,此时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人们皆喜上眉梢,笑语欢言连成一片。m.χIùmЬ.CǒM
茉莉身穿芙蓉色白绒锦袄,头插璀璨夺目的碎樱珠钗,坐在最北面最大的一张桌前。
她的目光始终在满堂人们中流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夕桃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低下身体轻轻道:
“宗主还有要事在忙,叫您不必等他了,可以开宴了。”
茉莉闻言,椭圆的小脸登时脸色一变,竟比颈间的羽绒更白了,连那精美红润的胭脂也遮盖不住了。
除夕!
今日可是除夕!
平时的冷落,她已经习惯了。
可此时这么多人看着,他就这样不来了,叫她一个人如何吃得下这饭。
“我头疼。送我回房。”
她脚步匆匆,就在众人的目光里离开了宴客厅。
她不敢想象,她走之后,他们会说什么?
怜她?叹她?还是嘲笑她?
她气呼呼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精心打扮的模样,更觉得愤怒,一把薅下珠钗摔向镜子。
“我问你,宗主到底在忙什么?”
夕桃摇头:“不知道,宗主看起来有心事,不知道是不是和霆霓姑娘出走有关系?”
茉莉不禁冷笑。
就为了一个她,他竟在除夕的夜晚,置她,置整个清平教于不顾?
茉莉紧紧咬着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瞥向夕桃:“那颜息呢,他怎么也没来?”
夕桃抿了抿嘴,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要说的话已经不言而喻。
茉莉懂得了,神色间不禁露出莫大的荒唐感,无比讥讽地一笑:
“是啊,必然也是找她去了。你说怪不怪?平时她在的时候,他们俩都置之不理的,怎么一走了,都跟丢了魂似的!”
“霆霓姑娘一向是宗主看重之人,从小又是颜公子一起长大,虽然现在他们之间有了些隔阂,不多亲密,但始终都是放在心里的人……”
茉莉的眼神已经冷冷瞪过去:“干你的活去,就你知道。”
夕桃瘪了瘪嘴,悻悻地只好去铺床。
——
南郁山山顶有一座很大的寺庙。
霆霓从前来过这里一次,不过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她提着灯笼,顺着山路一路向上走去。
灯笼上面贴着红彤喜庆的剪纸,被山风吹得窸窣作响。
除夕买的东西自然透着年味,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忘记,今晚该是个团圆的日子。
来到山顶,整座寺庙的模糊的轮廓映入眼帘,却似乎没有记忆中那般宏伟了。
她提着灯笼走近,只见寺门一扇倒在地上,另一扇歪在墙上,上面的颜料已经褪去,看不出颜色。
她跨过木门,进到院子里。
只见满地是干枯的野草,前殿的雨搭已经塌陷,掩住了门口。
院子中央的老松树枝叶杂繁,铜钟落在地上,几只老鼠一样黑黑黢的东西飞快地蹿过院子。
显然这里已经废弃已久了,这意味着她出家的念想也就此中断了。
她失望地转过身,却意外瞥见了满眼的光亮,犹如浩瀚璀璨的星河,直叫她呆呆地愣住了。
原来那是山下千家万户的灯光。
她踩上墙边细长的石椅,夜间的寒风顿时扑面而来,吹透了她身上的大氅,将她的头发吹得纷飞,如同深海中的摇曳的海藻。
在这里,恰好将那山下一切尽收眼底,那万家灯火犹如碎金撒落在深湛的湖水里,闪耀而温柔,梦幻且沉醉。
她寻到礼园的那一大片光辉,是其中最耀眼夺目的。
礼园的每一点灯火都仿佛长着一双小手,不断地将她拉近又推远。
夜空中相继绽放出五彩缤纷的花朵,将她漆黑淡漠的眼眸映照得时明时暗,那是千家万户庆祝新年的烟火。
寒风吹疼了她的脸颊,她始终纹丝不动,贪婪地看着,尽管她知道没有一盏灯为她明,没有一处烟火为她燃。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身后的窸窣的响动。
很轻,却不像是老鼠发出来的。
她蓦然转头,飞舞的长发遮住了视线。
可是透过发丝,她依然看到了,在离她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人!
她被吓得够呛,本能地向后一逃。
可她却忘了,自己正站在石椅上。
脚下一空,猝然向后倒去。
这一瞬间,她竟然很清醒,她知道自己身后就是寺墙,她的头一定会撞到墙上,不死也会晕倒。
至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是人是鬼,她恐怕没有机会弄清楚了。
就在她闭紧双眼的一瞬间,她竟然感到自己的身体稳住了。
而她的手,像是被什么钳住,整条手臂快要被挣断了一样。
她猛然张开眼,那个鬼魅一般的人影就在她面前,正单手扯着她。
那人身上披着宽大的黑色鹤氅,脸沉在帽子里,完全看不见容貌。
她此时正歪在石椅的边缘,身子倾斜得定格住。
她迅速地反应了一下,单脚向后撑在那寺墙上,反力一踢,翻身一跃落回到地面。
她迅速与对方拉开了距离,本能地伸手摸向腰间的剑,却摸了个空。
没底气地攥起了拳,又向后退了两步。
刚刚事发突然,而这个人竟能及时出手拉住她,仅凭他如此惊人的反应力,如果动起手来,她远远不是敌手。
“方才多谢。”她试探地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人挺拔地立在风口,纹丝不动,缄默片刻后,幽幽地说道:“……这山间的鬼。”
只此一瞬,霆霓的头颅就像被一只大鼎狠狠砸中,她感到自己的灵魂都震荡了。
紧接着,一种尖锐的疼痛开始从心尖处蔓延开来,侵袭全身,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个声音……
他的声音……
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她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完全说不出话来。
直憋得眼眶瞬间红了,几行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
夜色笼罩着整座寺庙,仅靠地上那一盏花灯远远不足以穿透这浓重的黑暗。
她看不清对方,对方也看不见她此刻泪眼婆娑的样子。
她僵着不动,对方竟也不动。
寒风在寺庙地肆虐地打转,撞到铜钟上发出嗡嗡地低鸣。
在这个万家团圆的除夕之夜,他们二人在这阴冷破败的寺庙里相遇。
相对而立,却又彼此无言。
他说,他是这山间的鬼。
老人有话:年岁之末,阴气极盛,鬼门大开,鬼魅夜行。
若不是她不久前刚刚触碰过他的手,那只有力量有温度的手,她或许已经信了。
“你什么也不想问?”他终于说出来一句话,嗓音幽沉。
不,她什么都想问,什么都想知道,恨不得一股脑就知晓了一切,关于他的一切!
可千言万语挤在喉边,却偏偏什么都吐不出来。
或者说,她恐惧着知道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无话……最后只无力地吸了下酸楚的鼻子。
忽然,他脚步一动,径直朝她走过来。
她瞪大了双眼惊讶地看着他,愣在原地,没动。
他停在她面前,解开了身上的鹤氅。
那宽大的鹤氅在她眼前飘过,像是一只遮天蔽日的飞鹏,最后稳稳护在了她的身上。
那鹤氅宽厚有重量,她感到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种独特的温度里。
此时他们站得很近。
他一身仍旧是那种素白的麻衣。
她看向他的脸,虽说光线昏暗,但轮廓可见。
他犹如刀雕剑刻般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加清晰,显然消瘦了。
他此时也正专注地看着她。
她虽看不清楚他的目光,但她能感受到那种似曾相识的悸动。
就像盛夏的一颗青枣,又干脆又苦涩。
突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
她伏在他的胸口,身体犹如惊怯的小鹿,颤抖着,战栗着,却在用尽全身力气拥抱着他。
他愣住了,似乎出乎意料。
渐渐地,他那对清寒的眼睛变得柔和。
像极了经年严寒的冰河蜿蜒入春,化成了艳阳下那一片潋滟绵动的溪流。
他的手缓缓向上移动,最后环住了她的身体。
这一刻,恍如隔世,虚幻又真实。
甚至连霆霓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做出如此举动。
可是她无法控制,无法掩饰。
她爱他,爱到走火入魔,爱到疼痛至极。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问了,请允许她抛开那些江湖道义,抛开那些恩怨纠葛。
这一刻,她只想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团宠女弟子出山了更新,41章 寺庙重逢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