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卿伸手从桌上拿起了汤,低头喝起来,就在她以为兴许是幻听时,他再次出声,低到如风从耳边拂过。
“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喻南书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两个弯,才明白了什么,她怔怔的看着他侧颜轮廓,“三爷高估我了。关心则乱,没谁在面对可能失去唯一亲人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性。”
傅言卿手指一紧,喝了一半的汤,突然就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他居然以为,那天她全程都是配合他演戏吗?
喻南书顿时气的牙痒痒,转身就走,出了门,季晨先迎了上来,“南书姐?怎么样?三爷有喝东西吗?有没有冲你发脾气?”
“没有。”
觉得她在演戏?哈!
季晨跟着她,看她脸都气得发白,不由猜测:“那三爷是又说了什么吗?南书姐,哎!他这个人很别扭的,说话总是言不由衷的,你……”
喻南书强压着火气,推门就走。
车上,路冬趴在方向盘上,扭头看她,“和解啦……”
嘚!一看就闹更僵了。
路冬往门廊下看的季晨看了一眼,发动车子,离开了傅家。
“你陪我去一趟疗养院。”
“行。”
车子一路沿着海驶往疗养院。
喻南书胸。口起伏不定,良久,往旁边的路冬看过去,“最近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路冬问她,“今天几号了?”
“八月十九号。”
路冬表情少有的正经了几分,“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又快到季乙铭的忌日了。”
“……这样啊。”
路冬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补了句:“发生车祸那天,是他生日。”
喻南书一怔,一时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
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久久不能平复。
疗养院,三楼病房。
护工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正从洗手间里出来,就看到了正进门的喻南书,“南书,你来啦?”
“嗯。”
喻南书看了眼她手里毛巾,“罗姐,给我吧。”
护工点头,看她过去动作轻柔的给母亲擦手臂,默默离开。
喻南书连指缝都没有放过,仔细的擦完,拉了椅子坐在了旁边。
“时间过得真快啊。”
十年前,八月月末那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日子,她在舞蹈教室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通知她快点儿去医院。
几个科室的专家会诊,联合手术,整整一天一。夜,妈妈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也再没有人为她弹过琴唱过歌。
直到上次……
暮色四合。
病房上,喻南书缓缓地睁开了眼,手臂下母亲瘦骨零丁,睡颜恬静如水,她乖巧地笑了笑,喊了声:“妈妈。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下床,喻南书将灯光调成橘红,转身离开。
门外,李阿姨从椅子上站起来,“喻小姐。”
喻南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好照顾她。”
“你放心,我会的。”
喻南书下了楼,见了苏医生,得知母亲最近情况确实很稳定,安心不少。
开机,数十通未接来电。
她先发了信息给金元宝:“订晚上的票。”
拨通康姐的电话。
“小牧没有告诉你,这次节目录制推迟到了下周吗?你大老远跑回来,还玩关机这套,人现在在哪儿?”
“疗养院。一会儿去机场。”
喻南书走出门外,在停车场里搜寻一圈,才看到车子。
“哦。你。妈妈这边出了什么情况吗?”
“没有。就是回来看看她。”
“那行吧。毕竟是谢导的团队,你还是要多上上心的。”
康姐也没有要训她的意思,“下次没事儿别跑来跑去的。”
“我知道了。”
喻南书往那边的车子走了过去,到了车前,才发现里面没人,路冬呢?
正打算拨个电话,山下驶上来一辆车,灯光刺眼,她下意识抬手半遮了光亮,眯着眼看着车子缓缓停下来。
车窗降下,男人雌雄莫辩的脸隐在昏暗里,声线低沉嘶哑:“上车。”
喻南书四处看了一圈,手机反指着脸,“我?”
傅言卿微欠了欠身,一张脸都不用化妆就是个千年吸血鬼,“不然呢?”
也听不出这语气里有任何情绪来。
喻南书轻哼了一声,弯腰坐了进去,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机场碰头。”
路冬发来的。
喻南书侧目,往旁边已经坐得笔直的男人瞥了一眼,回了句:‘好。’
司机发动车子,一路从疗养院里开进市区。
又是那家酒店顶层。
玻璃花房还在,看得出天天有人在精心打理着,花香袭人,夜色温柔。www.xiumb.com
黑色钢琴摆在鲜花中央,旁边多了一张桌子,烛光摇曳。
喻南书看向身边的傅言卿,轮椅被控着往桌边滑了过去,停下,他缓缓回头,“过来坐。”
眸光流转,喻南书不紧不慢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侍者开始上菜,倒了两杯红酒,安静退了下去。
修长好看的手指捏着高脚杯,轻轻晃了晃,傅言卿掀着眼皮看她,“上次的事,你做得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吗?”
喻南书轻抿了口红酒,略作思索,“奖励吗?”
绝口不提那一巴掌的事,是算过去了?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极快的划过。
盛晋华跳下了他挖的深坑,怪不得这两天手机很安静,没有不同的陌生号码信息骚扰呢。
应该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傅言卿垂了下眼睑,极低的笑了一声,“嗯。”
喻南书放下酒杯,认真道:“三爷的奖励,我要想好,不能浪费这样好的机会。”
“可以。”
喻南书一整天没吃东西,却也只是吃了五分饱就放下了刀叉。
对面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族般的优雅,秀色可餐放在他身上,都无法完全诠释。
她好像有点儿理解,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将“颜值即正义”挂在嘴边,这类人做了什么,真的会很轻易就让人想要原谅。
不过,喻南书明白,这色毒性太强,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她很珍惜这条小命,这世界上爱情是比不上赚钱重要的。
傅言卿慢条斯理停下动作,拿过旁边毛巾拭过唇角,抬眼看着她,“想好了吗?”
这耐心未免有点儿……
喻南书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什么都可以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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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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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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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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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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