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外面似乎在下雨,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破败的窗户传入耳中,她动了动,只觉得后颈疼得厉害。往后摸了一把,也没有血,却突然想起昏迷之前的事。
她连忙起身查看了一下自己,除了衣裳有点乱以外,身上没有任何不妥。她揉了揉后颈,仔细推敲了一下。当时在马车上,她掀了帘子往外瞧,发现不是去万佛寺的路,还未回头便被人打晕了。当时马车上只有她和二娘,车门也未掀动,打晕她的不是别人……
这个认知令她脊背发寒,联想从前种种,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二娘竟是会武的?
坐在干草堆上发了会呆,外面蓦地响起说话声——
“领主,这个小丫头已经抓住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将殿下救出来?”
“此事还需商议。赵毅心机深沉,早便在天牢布下重兵,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赵萌萌微微一颤。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是二娘。
果然是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破庙的窗口望出去,依稀能看见黑色的伞游动在雨中,撑伞的是个高个男人,他似乎笑了一下,声音低沉:“领主,这小丫头当真有那么厉害,能威胁狗皇帝和陆骁的暗影卫?”
二娘很久没再说话。
那柄黑色的伞缓缓移动到破庙门口,高个男人收了伞,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石二娘,她接过来,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淡,“她很重要。”xǐυmь.℃òm
“在下知道了。”说到这里,高个男人似乎抬步走了,没多久,破庙的两扇木门被推开,一身黑衣的女子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
“你醒了?”还是从前那般温柔的语气,赵萌萌却知道眼前之人再也不是她的二娘,她看起来,分明比从前年轻许多。
往墙角里缩了缩,一双惊恐的眸子望向她,颤声问:“你是谁?”
黑衣女子把食盒放在草堆前面的地上,微一抬眸:“不认得二娘了?”
“……”赵萌萌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二娘已过不惑,眼前的女子却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仿佛知晓她心中疑惑,黑衣女子轻一笑,主动解释道:“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之前不过是简单的易容术罢了。”
简单的……易容术……
赵萌萌心一沉,她和二娘朝夕相处,却没有发现丝毫破绽,可见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易容术,二娘也绝非等闲之辈。
她想起陆骁临走之前曾嘱咐过她少与二娘接触,可恨她并没有当回事,如今被捉到这个破庙里来,也不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接下来,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赵萌萌自嘲的笑了一下:“之前给我的安神香,其实也是骗我的吧?”
二娘大方承认:“没错,那不是安神香,只是一点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罢了。”
赵萌萌一瞬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二娘送她安神香的那天她便开始噩梦连连,她却以为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压根没往二娘身上去想。她那般信任她,那般依赖她,到头来,竟成了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外面轰隆隆的开始打雷,雨下的大了一些,寒气透过破败的窗子渗进来,赵萌萌缩在角落里抱紧了自己。石二娘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吃的放在这里了,你好好休息。”说完,就举步朝外走去。
“你把我抓来这里做什么?”
石二娘脚步蓦地一停,口气有些冷:“明日拿你换个人,你乖乖的,他们不会伤害你。”
“我爹呢?”
“你爹在家里。”石二娘似乎并不想提起赵国柱,眉头微蹙,举步又要往外走。
身后,赵萌萌继续追问:“我二娘呢?”
怒意微起,她猛地回头:“我就是你二娘!”
“不……我二娘才不会这样,你骗我……你一定把她杀了。”赵萌萌缩在角落里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石二娘,不,玄机的耐心在此刻彻底耗尽,她三两步上前,捏起赵萌萌的下巴,逼迫她看向她:“石翠花这个人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正好借了她的皮相,与你爹在京郊的竹山的寺庙里相识,为了隐藏身份,便嫁他为妻。”
是了,十三年前,她六岁。娘亲在她出生没多久便得病死了,赵国柱一个人带她,没有经验。小孩子没有母亲的照顾身体很差,帮她看病的大夫便告诉赵国柱,空闲时多带孩子出门散散步,天长日久也能把身体练的强壮一点。
那时他们家很穷,赵国柱是个一穷二白的破落户,父女二人住在竹山脚下的贫民村里。每天清晨,露水微凝,鸟叫虫鸣的时刻,赵国柱便牵着女儿去竹山散步,顺便挖些野菜。就是在竹山上,那间几乎无人问津的寺庙里,赵国柱遇见了在蒲团上诚心祈祷的石翠花。
皎皎美人,回眸一笑,便沦陷了,他的心。
“你爹原本没有什么大志向,就想窝在竹山脚下的小村子里过日子,我怎么可能愿意,两年后我彻底接手了十二堂,为了更好的处理消息和任务,我想办法为你爹找了份活计。”
赵萌萌八岁那年,赵国柱终于醒悟,他不能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因为女儿已经到了该去学堂的年纪,他想让女儿读书,又苦于找不到赚钱的活计。直到有一天,石翠花说她有个远房表叔在京城开猪肉铺,夫妻二人便带着薄礼上了门。半年之后,表叔意外染病而亡,因无子女,那铺子便传到了赵国柱手上。
赵萌萌别过头去,不愿再去深想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玄机用拇指触了触她的脸颊,低笑道:“这些年我时常彻夜不归,你以为我真的是去打麻将么?”
一滴泪落在手背上,玄机猛地撤回手,冷冷站起身,道:“你好好吃饭,别想着耍小心思,更别想寻死,明日等我们换回肃王,自会放你离开。”
肃王,是二皇子赵诵的封号。
赵萌萌一下便笑了,她忽然明白,这场阴谋不论是从那年轰动京城的相亲宴开始还是从她进将军府应招开始,她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完成这个局。
“这么多年,我爹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也只是一颗棋子吗?”
在快要走出破庙的时候,赵萌萌在身后轻声问道。
玄机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拿起竖在墙角里的伞,脚步极快的消失在了沉沉雨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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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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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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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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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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