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风都是楚盈所熟知的那种,绕着她打了个转,又毫不留恋地离开。
一丝凉爽都感受不到。
七月初,正值盛夏。
窗边的场景飞速掠过,郁郁葱葱的绿化树立在路边,投下浓重的阴影。
阴影中的温度要比外界低上不少,处于穿着长袖的楚盈也能勉强接受的范围。
赵丽蓉看了眼楚盈的长袖,率先迈开了步子。
楚盈向来是不太怕冷的,她怕热。
她跟在赵丽蓉身后拖着行李箱,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踩在路两侧的树荫中。
蝉鸣是夏日中的免费单曲。
像app打开时自动弹出的广告,你不想听不想看?
没门。
对于从小听着知了叫声长大的楚盈来说,当她真正听到了蝉鸣声时,才恍然意识到——
夏天,是真的来了。
回国后的日子平静如常,每天按时吃饭睡觉训练。
时间表将楚盈的生活规划安排得清清楚楚,像之前长达三个月的休假更是想都别想——
虽然她只是换了个地方训练。
下午五点,楚盈趴在栏杆上滑手机。
这是她晒太阳时最爱的宝地,将半个身子都挂在栏杆上,楚盈也不怕有人会看到她这副样子。
队里的成员都是朝夕相处的伙伴,连对方梦里喊的梦话都互相一清二楚,更别提什么站姿不端正这类的小事。
在朋友圈里给高考结束后正在度假的林越阳点个赞,楚盈点开小图。
又仔细观察了一遍第二张图片的左上角。
似曾相识的背影,裙子是楚盈见过的熟悉花纹。
楚妈也去了。
在出发前,楚妈还特意发消息问楚盈要不要一起来度假。
当时的楚盈还处于公开赛前的训练准备阶段,拒绝的毫不犹豫。
再说了,就算不训练不花滑,六月底的高一学生,应该也在上学才对吧。
楚盈点开和妈妈的聊天框,一句话删删改改,犹豫了十多分钟也没能发出去。
盛夏时节的白昼很长,光透过栏杆前的树杈,摇身一变,成为了细碎的光斑。
星星点点地落在少女的头上、身上。
她咬紧下嘴唇,觉得发一条合适的消息要比再重新学会一个跳跃都更难。
已经掌握了3a的楚盈这段时间在忙着学习四周跳。
赵丽蓉没跳过四周,但花滑嘛,跳跃总共就那几种。
加难度的方法就是加圈数。
从两周到三周,和从三周到四周,本质上都是没有什么大区别的。
无非就是对身体极限的再挑战。
现在用不着楚盈自己私下加练,赵丽蓉直接将训练室大门的钥匙给了她。
明摆让人在合理范围内随便练。
楚盈想了半天应该怎么回复,最后还是敲敲打打地把最开始那句话发了过去:琇書網
“你出去玩了,谁管那个小孩?”
总不能是楚爸吧。
小时候被爸爸带过两天的楚盈表示很担忧小孩子脆弱的生命力。
毕竟她可能面临着不满一岁就要吃外卖的命运。
暂时没有回复,应该是正在玩。
风吹过楚盈的脸庞,带着一股闷热,吹的人心烦意乱。
右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赵丽蓉趴在了楚盈身旁。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安静祥和的气氛笼罩在走廊拐角的这片小小角落。
直到赵丽蓉的声音打破宁静。
她说:
“楚盈,我可是在训练的时候抓到了你在外面躲着看手机。”
“你居然还不赶紧回去,呆在这儿干嘛呢?和我一起晒会太阳再走?”
没错,楚盈小小的,摸了个鱼。
这在以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现在,楚盈不光想了,还付诸行动了。
她早上起的早,到训练场的时间也比其他人要早。
进度早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的楚盈今天已经练了八个小时,自觉完成了每日的基础指标。
但时间表上又确实是六点才结束训练。
蝉鸣声不绝于耳,屋内的空气也没比外面清新到哪去。
楚盈顺坡下驴,决定回去吹会儿冷风。
女人,是一种反复无常的生物。
具体体现在刚让她赶紧走的赵丽蓉又叫住了她,似乎突发奇想,准备和楚盈唠唠家常。
像是四周跳有没有遇到什么技术性的问题,最近晚上回去有没有偷偷吃夜宵之类,无关紧要的杂事。
真正想要得出答案的问题往往隐藏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中,楚盈等待着。
然后赵丽蓉让她赶紧去吃饭。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楚盈还在分析刚才那一堆问题里到底哪个才是关键的。
答案是没有。
难不成赵丽蓉还能从她今天吃了小酥肉中分析出她大奖赛的得胜几率?
那还当什么教练啊,有这超能力直接去天桥底下支个摊,不出一年就能被各类有钱人请到家里供着。
楚盈想不通。
该不会真的只是单纯地关心一下她的心理健康吧?
她错了。
赵丽蓉觉得自己是在给她做心理辅导。
而且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就算不当教练,也能成为优秀的心理医生。
完全没有任何被辅导了的感觉,楚盈困惑着吃完饭,困惑着继续训练,又困惑着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楚妈发来了视频邀请。
困惑的楚盈这才想起来,她下午还问过妈妈问题。
视频那头是灯火通明的小吃摊,支在了沙滩上,看起来离海岸线也不远,能看到宽阔的海平面。
烤得雪白的生蚝上点缀着红艳艳的辣椒,金黄的烤鱼散发出热气腾腾的蒸汽,似乎能透过屏幕将香味传递过来。
没看到楚妈的身影,反而是林越阳在屏幕中探出了个脑袋。
手上抓着把烤串的男生摘下了眼镜,原本白皙的皮肤晒的黝黑,楚盈差点没认出来人。
林越阳冲屏幕笑,晒黑后的皮肤衬得牙齿雪白:
“小盈是在基地吗?听说你想见妹妹了?”
将手机放在桌子与墙面之间构成的直角间,楚盈掏出指甲刀开始修指甲。
她的指甲一个多星期不剪,有些偏长了。
看起来随意的楚盈确实很随意,她用轻飘飘的语气回应对方的调侃:
“听说是你挑的目的地?暑假去三亚?特意去做纯天然美黑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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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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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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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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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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