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山峰不熟悉地形,石磊当然也不熟悉,他们一个逃一个追。石磊在刚才的搏斗中也受了伤,他不得不先躲进随便一处房屋里,一个老头靠在椅子上,微张着嘴睡得正香。
他悄悄地绕过老头走进屋里,桌上摊着一些棉花,他拿起来擦拭血迹。他知道,山峰很快就会顺着血迹追过来。他贴着窗户,看到了一个拿着枪、慢慢靠近的影子。
石磊再撕了一些棉花堵住伤口,然后低声对外面喊道:“不想有人死,就出去。”
山峰看着那个还在熟睡的老头,握紧了枪:“我不想有人死,我也不会出去的。”
石磊一边打开房间后窗,一边再次说道:“我做完我的事就会自首。”
山峰想劝他不要再执迷不悟错下去,一边悄悄地往里屋走:“我不是和你谈条件的,你该为你妹妹想想吧。”
提到妹妹,似乎触动了石磊,他没有再说话。山峰已经靠近了里屋,忽然觉得不对,喊了一声:“石磊!”
屋里没人答应,他举枪冲进里屋,窗子大开着,桌上是一对血棉和那把带血的刀。
山峰冲到窗户旁,看见石磊正在往山上跑,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树林中。他扯下一个塑料袋,把血棉和刀装起来,冲了出去。
离房子不远的小路上,江流正在追击张汉东,他飞身一扑,压倒了张汉东,随后的警察赶过来掏出手铐把他铐住。
张汉东气喘吁吁,他本来腿就不够方便,一直都喜欢坐着,今天的运动量都比得上之前一年的了。
他现在才发现追他的是警察,顿时松了口气,又赶紧大喊:“是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江流喘着粗气,爬起来揉了揉腿:“那你跑什么啊?”
“我他妈知道你们是谁啊!”
江流被他这句话激怒,上去就想挥拳:“嘴巴放干净的!警察!”
张汉东一见他发怒就害怕了,赶紧躲开。
江流厌恶地转过头去,看到山峰提着塑料袋从另一侧跑过来,边跑边说:“人没了,得搜山!”
两人分了下工,山峰先把张汉东带回去,江流去和当地的警察局联系搜山事宜。
张汉东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但他再也不敢反抗,跟着警察走总好过被那个疯子追杀。他低着头,被罗成带着往桥上走。
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追过来嚷嚷着:“汉东,汉东,他们为什么抓你啊!”
罗成等人拦着她们:“你们别喊了!你们都是谁啊!”
两个女人一起喊:“我是他老婆!”
罗成愣了一下,有些可怜这两个女人,她们心爱的男人是个连环杀人犯罪嫌疑人。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种人,而且还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
罗成之前不是没有听过这种事,但是亲眼所见还是难以置信。这个张汉东,对女人的吸引力有这么大吗?看这两个女人脸上悲愤又担心的神情,完全不像是装的。
山峰押着张汉东朝警车走去,路上的人们纷纷张望。张汉东被盯得难受,开始絮絮叨叨,想从山峰那里套一点消息出来:“我犯了什么事啊我,有人要杀我我不能跑啊,你去打听打听,我叫张汉东,镇上叫我张大善人,你让我给李所长打个电话,他给你解释!”
山峰陡然回身盯着张汉东,两人互相对视着。就在张汉东快要扛不住的时候,山峰忽然问道:“你见过我吗?”
“什么意思?”
“你没见过我吗?”
张汉东顿了顿,仔细地看了看山峰:“没有!没见过!”
山峰冷笑:“张汉东,二十年前,我们有一面之缘,你还记得吗?”
张汉东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死死盯着山峰。他浑身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拼命压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不可能”三个字。
他能确定,山峰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应该已经是尸体了,就算是活过来,也不可能是这个年龄。
那个雨夜、那个让他一直放不下的雨夜,难道被人看见了?看见的人,居然还是警察?
山峰看着他青白惊惧的神色,冷笑一声,推着他上了车。一路上,张汉东都没有再说话,脸上也没有了无赖的笑容,他眼睛紧闭,脑中不停地想着那个夜晚。
摆动的雨刷器、黑夜里的路、一个倒在车前的人影。没有想到,他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被遗忘的时候,又会被翻出来。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他不相信之前那么多年都能安然无事,现在仅凭一个目击证人就能定罪。
只要自己不承认,就什么事都会没有。张汉东打定了这个主意,就冷静了下来。他不是什么规矩人,警察局也不是没有进过,他很熟悉那套审讯程序,只要自己咬紧牙关,就不会有任何事。
山峰一样也很激动,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但是刚才盯着张汉东很久,脑海中依然没有想起雨夜中的那张脸。
尽管种种迹象都在指向张汉东,都在说明他就是杀人凶手。山峰应该高兴的、应该感到轻松的,但恰恰相反,他反而更加沉重。
很快就到了巫江。山峰一下车,就看到了陈局激动的脸。不但是陈局,还有叶永年,还有二十年前的那帮老警察。
江流已经把他们接过来了,领头的是叶永年,他没有往日的糊里糊涂,而是变得很清醒、很理智、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老警察,他们已经退休多年,早就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看上去就和普通的老头没有什么区别。但只有他们知道,在心里,还有一个火种,只是没有到时间点燃而已。
今天就是点燃火种的时间。陈局上前,迎接他们。老警察们一刻都不想耽误,他们想立刻亲眼见到那个凶手承认罪行。陈局领他们进了会议室,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从显示屏里看见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老警察们人手一个茶杯,围着显示器坐成半圆,所有人都蓄势待发。
山峰和江流走进来,大家转头看着他们。江流看着这群老警察,心中感慨万千:“感谢各位老领导们今天能来,我做警察这么久了,今天是最激动的一天,感觉像交作业一样。师傅,您还清醒吧?”
叶永年被他给逗笑了:“你小子,我啥时候糊涂了!”
大家笑了起来,气氛好了一点。
江流笑着继续介绍:“这位是山峰,市局来的,从秦菲案开始,就一直扎在巫江了。不多说了,我们俩一定不辱使命。”
叶永年突然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山峰,脑中闪过了很多片段。
当年的那个看上去有些懦弱的男孩子,现在都已经长成一个让人信任的警察了:“山峰。我知道你。”
山峰顿了顿,同样闪过了很多片段,那个暴躁的中年警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叶队长好。”
叶永年感慨地看着山峰,伸出手,山峰愣了一下,紧紧握住他的手,彼此都颇多感慨。
大家看着他们,会议室变得很安静。刘悦走进来,已经准备好了,来请示是否可以开始审问。他们看了看会议室的显示屏里,张汉东吊儿郎当地坐着,无聊地看着四周。
山峰和江流从会议室出来,走进了审讯室,隔着玻璃看着张汉东。审问张汉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张汉东决定死不承认之后,就显得相当轻松,他明白,只要他越显得无所谓,这群警察的压力就会越大。这是他的经验。所以他吹着口哨,一脸轻松地坐在椅子上晃着。
刘悦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故意用一种很露骨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果然,刘悦皱了下眉头,但什么都没说,坐在他对面,一边做笔录一边问话。
这已经是第五遍了,张汉东一点都没有要交代的迹象,刘悦知道他在死扛,决心和他斗争到底。
“姓名?”
“张汉东。”
“做没做过货车司机?”
“做过。”
“1989年到1999年这十年间,你跑哪条线?”
张汉东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很轻佻的语气回答:“妹妹!我不记得了!你都问了我五遍了,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啊?我三女儿明天出嫁,我真没时间跟你们兜圈子!”刘悦看了他一眼,重新开始。
“姓名?”
刘悦的平静让张汉东突然烦躁起来:“你招儿对我没用,我不是没进来过,看咱们谁能熬,我他妈要是熬出个三长两短,看咱俩谁倒霉!”
他情绪突然波动,山峰看了江流一眼,点了点头,两人离开了观察室朝审讯室走去。
审讯室里,刘悦重新开始了又一轮的审讯。
“姓名!”
张汉东抠着指甲。
“我老年痴呆,不记得了……”
刘悦冷笑。
“那你最好忘了你女儿出嫁的事!”
张汉东盯着刘悦,压着怒气。
“那你告诉我你啥时候出嫁呗!”
刘悦正要说什么,门打开,山峰和江流走了进来。
张汉东眯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轻蔑地笑了一下:“挺有节奏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山峰落座,将一份文件夹放在桌上。
“一九八九年到一九九九年,你做过十年货车司机,跑过长江沿线的很多地方。你想不起来也很正常,我可以给你提个醒,有人在夔州这条线上见过你。”
张汉东吹了吹指甲上的皮屑,他有点紧张:“被人看见也犯法?”山峰盯着他:“不犯法,但分情况,看见你做什么很重要。”
张汉东手指颤抖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吓我?”
山峰和江流都注意到了他颤抖的手指。原本靠在墙上看着他的江流走过来,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头低下来几乎都要抵住他的额头:“别紧张啊,老爷子,你大风大浪的,不至于。”
张汉东笑了,他知道这是一种心理压迫:“我紧张了吗?”
“你心里紧不紧张你自己知道,这么大年纪了,说吧,说出来就不紧张了。”
张汉东咬牙,让自己看着平静。xǐυmь.℃òm
他现在一定要激怒这几个警察:“是吗?我真他妈地紧张啊,我紧张你们费这么大劲,最后竹篮打水啊!”
山峰又问了一个问题:“九九年你就不开货车了,你去干什么了?”
“九九年我就结婚了,第三个老婆,未婚先孕。生了个女儿,明天结婚。”
江流冷笑:“八九到九九年,十年间你结了三次婚,生活很丰富啊。”
“女人乐意我开心,羡慕啊?”
“你那些女人不知道你干了啥事?”
张汉东反问:“我干啥事了我?!”
山峰突然问道:“那年夏天,你在哪里?”
张汉东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回答:“你记得你那年干什么啊?”
山峰笑了:“那年,你说的那年是哪一年?”
张汉东愣了一下,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发火掩饰:“你说哪一年我就说哪一年!”
“我说九九年!”
“我结婚了!”
“九八年!”
“我辞职了!”
“九七,九六,九五?”
张汉东的心猛地跳起来,他愠怒地打断山峰:“我不记得了!”
山峰和江流对视一眼,觉出异常。他对这三年很敏感。
张汉东知道发怒是躲不过去,他扶着头:“我头疼!你记得二十年前你干过啥啊?”
江流再次提醒他:“张汉东!现在是我们问你,不是你问我们!”
张汉东有些疲惫,嘴上还不认输:“现在是我回答他的问题,不是回答你的问题!”
江流有些来气:“好,我问你,九五年、九六年、九七年、九八年、九九年,你做了什么?对了,提醒你一下,夏天,大雨,想起来了吗?”
张汉东的心“砰砰”跳得很快,雨夜,那个雨夜:“我记得天天下雨!”
山峰不让他松口气,紧跟着追问:“哪一年?”
“每年都下!”
山峰盯着张汉东:“所以你想起来了,而且,是个夜晚。”
张汉东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他狠狠地瞪着山峰:“有烟吗?”
江流气愤地吼了一句:“你当这是哪儿?要不要再给你松个肩?”
张汉东已经完全不能再听他们的问话,开始耍无赖:“二十年前了!我脑子不好使!我缺氧我要上厕所我要抽烟!”
他的表情趋于疯狂,声音也变得嘶哑。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他们都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
他需要冷静一下。
他看着山峰:“说不定我抽根烟就能想起来了。”
山峰打开门,让两个警察带着他去卫生间。
看着两个警察带着张汉东一瘸一拐的背影,山峰的眉头紧蹙起来,脑海中再次闪过小时候目睹的凶手背影。是他吗?
山峰并不敢确定,因为那晚上他并没有看清楚凶手的腿。
江流在旁边急切地问了一句:“是他吗?”
山峰无法回答,只是看着张汉东在卫生间门口点上一根烟,走进卫生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非常目击更新,第五十六章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