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来这里时,就觉得与我梦中见过的一模一样。”夜优梦低声说着话。她那抑不住的兴奋情绪感染了招阳。他将她的身子压低了些,对她耳语道:“别让人瞧见。”
夜优梦白了他一眼,“哪能有人。”
一想也是,招阳竟笑了。
冯明森还躺在医院里,夜夫人要到周末才会过来打扫。这座废宅,哪还会有人!招阳与夜优梦再次进入了这座“黑玫瑰庄-园”。
这里的一切依旧如上次来时一般,连物件摆放的距离也没有挪动过分毫。夜优梦叹,她的母亲于夜色下、黑暗中工作,居然能让一切保持在原有的位置上,一丝不差。可她的感叹换来的,却是招阳长久的沉默。“你在想什么呢?”夜优梦顺着他的视线已经看到了搭在淡黄色皮沙发上那条金色的丝质披肩。披肩上绣着一朵一朵黑色的玫瑰,而黑玫瑰香水的味道飘散在空中,向他俩袭来。招阳于夜色里发出了一丝嘲讽般的笑:“这里的一切怕是如十年前一样。”
“对的,这里的一切皆是静止的,连时间也保持在了玫瑰夫人消失的那个晚上了。”夜优梦叹道,对上招阳烨烨生辉的眼睛,也笑了:“我是偷听母亲说话知道的一些。那时我还小,听不懂,现在再记起,就明白了。是冯老板要将这里的一切保持,仿若她还会回来,又或是她依旧存在于这个空间里。”
她一直皆存在于这个空间里。她的灵魂被禁锢在了这里,永远陪伴着冯明森。
“你确定孟玫瑰的日记就锁在冯明森的书房里?”招阳看着小楼里的一切,开始变得烦躁起来。她能感受到他的紧张与不对劲,害怕自两人心中蔓延……看着那一缕缕白色的夜雾从门外涌进,夜优梦猛地回过神来,拉了他往书房的方向跑去,“我亲眼见到过的。”
书房的景致与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时间凝结于此。黑暗笼罩了这里的一切。如巨人耸立的书柜,庄严肃穆的高大书桌、椅子,猩红的地毯,灰暗幽深的壁炉,翻飞的黑色帷幔,一切、一切影影绰绰,似谁,在帷幔的后方盯着他俩看。
俩人手脚麻利地踱步至异常高大的书桌后,心急的夜优梦伸手拉了拉抽屉,无法移动。“锁住了,”招阳冷静地向她说道:“听声音像是德国锁。”夜优梦是蹲着的,高大的书桌竟还高出她的头部有余,她的鼻端又飘来淡淡的4711的味道,糅合了土耳其香烟特有的白山茶味道。闭上眼睛,她能窥探到,每一次,冯老板该是多小心翼翼、又满是爱意地抚摸抽屉的锁眼,就如抚摸着孟玫瑰所有的秘密,抚摸着她的心!然后他将锁打开,取出了属于她的日记,仔细地抚摸,一点、一点地抚摸,那样爱怜,满是卑微的祈求,祈求她未曾远离……若不是那开锁的“嗒”一声,夜优梦怕是仍沉浸在这个房子的回忆里了。招阳用一道细小的铁索开了锁,并取出了里面唯一放着的一本日记本。猩红镀金的厚重牛皮纸封将整个日记本包裹,翻开那嵌满淡金色枝叶纹形的封面需要颇大的力气。可一声极细微的叹息,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进入了彼此的脑海,吓得俩人翻动日记的手停住了。
招阳将日记本放进了大衣里,再仔细地将抽屉还原,锁上。再拉过夜优梦,要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房间,可大厅又何尝不是充满了回忆呢?!那里只一盏红烛在燃烧,那方绣了黑玫瑰暗花的金色长披肩依然还在沙发上,可此刻却是换了个位置的。是的,它动了。或者说,它动过了。它伸展开了身子,婀娜地躺在沙发上,如风情慵懒的妙龄女子。而他们刚进入玫瑰-园小楼时,大厅里是没有燃烛的。可除了方才听到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俩人再没听到过半分声响,而大厅的门在俩人进来后就仔细锁上了。wWW.ΧìǔΜЬ.CǒΜ
又是一丝似有若无的叹息。
俩人倾耳去听,却听不到了。
夜优梦惊恐万分地看着招阳,急急地比了个“开溜”的手势,再扯了扯他衣裳,吓得要哭了。本已随了她走的招阳,突然停住了脚步,她一怔,可他已经小跑上了二楼。她要跟他上去,却见他比了个“快走”的手势,他让她先走。
咬一咬牙,夜优梦猛地转身,向大门跑去。她的步子踩得极轻,根本听不见她在飞奔,可她的心跳却是异常的清晰、猛烈,“咚!咚!咚!”地回荡在黑暗的房子里,仿若那根本不是她的心跳。手搭上门把,将锁打开,她猛地推开了大门。
庭院下,黑玫瑰摇曳着动人的身姿。婆娑,凄清。它们似能感受到寂寞与凄凉。风声里竟像夹杂了黑玫瑰沙哑的低泣。一团一团的夜雾从地底涌上,笼罩住了成片的野玫瑰,露气那般重,凝结于玫瑰花瓣上,像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夜优梦茫然地看着脚下的黑玫瑰,心里只觉无比凄凉,无比绝望。远远地,一团长形的白雾慢慢飘来。白雾舒展开了身躯,竟似人形,它的脚踏过玫瑰与荆棘丛,那样无拘无束,那些东西竟是伤不到它半分。
它,离夜优梦越来越近了。
自己会死吗?那就是地狱里来的使者吧,还是幽灵呢?夜优梦想着,竟带了丝解脱般的痛楚闭上了眼睛。可什么也没有发生。她终于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哪还有白雾!全散了,全散了吧!那样才得解脱。她想逃离,可脚被什么绊住,摔倒在地。她低头去看,缠住她脚的,是一枚手镯。
这手镯,夜优梦认得。因为冯老板曾给她看过,她更触碰过。那是玫瑰手镯。属于孟玫瑰的玫瑰手镯,内圈里有孟玫瑰的名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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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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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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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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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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