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官员查赋税,说是一品红妆存在瞒税漏报的情况,全部税额要重新核查一遍,为此冻结了我们的账头,若是这账查不清楚,这笔钱就一直不能动。”
钱清玄把事情的起因从头说了一遍。
楚兰枝开口问他,“谁查的账,查的是哪一笔账?”
钱清玄低了头,不去看她杀气腾腾的那张脸,“听说是京师户部专管赋税的一个主事发现了猫腻,师娘,你还记不记得,秧子和岁岁带着双宝逃离京师后,你让我把钱庄里的银子全部转到北境分店的事?”
楚兰枝心头一跳,“查的是那笔账?”
钱清玄重重地点了头,“账簿上走账看不出什么纰漏,就是那三万两胭脂铺的营收,去了趟北境,先生又原封不动地把那笔银钱转回了京师。”
楚兰枝:“这就偷税漏税了?”
钱清玄苦哈哈地丧着一张脸,“师娘,北境地处荒凉,朝廷有明文规定,边陲要塞之地的赋税额度减半,这笔银钱这么兜着走了一趟,确实少缴了一半的赋税,这次我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笔银子转到北境,原就是用作军需开销的,卫殊这厮的不动我的银子就算了,他还把这笔银子转回来做甚?”
楚兰枝气得怒拍了桌子,他这么坑她,不就是因为她不带双宝回京师么?
有句话钱清玄犹豫了许久,一直未敢说出口,见她拍了桌子,胆魄一下就被她拍散了。
“师娘,这次怕是得回一趟京师,到户部当面澄清缘由,这事才能解决。”
楚兰枝横了一眼过去,“要是我不回去呢?”
钱清玄梗着脖子,反正都是要死,他干脆死得痛快点,“师娘,这笔银子涉及到大额的赋税,朝廷会派人来传召,不回也得回。”
楚兰枝这才有了点犯事人的自觉,她沉着一张脸,良久才说道:“你先出去。”
钱清玄如获大赦地闪出了门口。
楚兰枝恨得磨牙,民不与官斗,这次算他狠。
年年、岁岁和宋易站在门扇外听墙角,见钱清玄走出房门口,一个个地跟着他离开了厢房。
岁岁无比庆幸地说着,“还好我没给爹爹写那封回信,”她摊了摊手,“瞧瞧娘亲写了回信的下场,被爹爹如此报复,换作是你我,那还怎么活?”
“娘亲最在意的就是她存在钱庄里的银子,”年年蹙了眉头,又气又无奈,“爹爹这么对她,那就是断了她的七寸。”
“没事,这事得往长远看,你们见师娘哪回吃过亏?”宋易瞟了一眼他们,“到了京师,先生就等着被收拾。”
他们一个个地说着风凉话,只有钱清玄觉得他里外不是人,他这个“细作”当得太失败了,没把师娘的差事办好,又不受先生的待见,他以后还怎么混得下去?
他一抬头,就见他们仨散开,各走各路,“唉,你们这是去哪儿?”
岁岁回了他一句,“收拾包袱回京师,不然呢?”
张廉和蔺乙护送着楚兰枝一行人登上木船,等人进了船舱,他们便分派士兵轮值把手,看着船身划动,俩人说不出地惬意。
“这次总算能交差了,不然我都没脸去见卫将军。”
张廉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你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还怕卫将军因着此事怪罪于你?”
“事关夫人的事,从来没小事,”蔺乙皱着脸道:“这次连夫人的事都没处理好,还得将军亲自出马,不知将军会如何想我们。”
“你想太多了,”张廉乐呵呵地笑着,“你不见将军时常被夫人训戒吗?这事得反过来想,将军连他夫人都搞不定,我们又怎么搞得定?”琇書網
“那是。”
姜还是老的辣,听了张廉的一席话,蔺乙心宽了许多,脸上堆满了笑意。
“蔺乙,船头风大,把外衣穿上。”青稚手里拿着一件男衫走出了船舱,她见了张廉,施行一礼道:“张大人也要避一避风才是。”
“多谢蔺夫人关心,我去看看甲板上的布防,告辞。”张廉拱手离开了船头。
蔺乙从她手里接过外裳穿上,“嫂子,这里风大,你还是回船舱里坐着为好。”
青稚没走,而是压着声音问他,“你哥知不知道我和颇哥儿上京这事?”
蔺乙迷茫地看着她,“嫂子没给大哥去信说及此事?”
青稚倒是想来着,哪里来得急,“夫人昨日让我随她一同回京师,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人就在这船上了。”
“那行,一到京师落脚,我就给大哥去信,告知他这个事儿,”蔺乙琢磨道:“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带你和颇哥儿上京,我寻思着大哥从北境回来,将军八成会给他在京师派个官做。”
青稚疑惑道:“这事怎么说?”
蔺乙背了风,低声和她絮语,“听说戍卫营会派遣十万精兵返回临安城,还是由方都指挥使司统管,余下三万人留作京师城防,剩下的戍卫营部将连同幽州军、守卫军共计十五万人,全部移交到誉王手上,分派到北境和各地州府。”
青稚感慨了一句,“北境不归卫将军管辖,那蔺郎的确得回京师了。”
船舱里,慕枝学着颇哥儿,奶气十足地牟着劲,一点点地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钱清玄立马伸手环在他身边,防着他摔倒,“慕枝小腿别抖,挺住啊,一二三,迈一步!”
慕枝没撑住身体,抖着腿地滑到了钱清玄的怀里。
“串串又在揠苗助长了,怀兰乖,咱不学哥哥,一步步地爬稳了,快到姐姐的怀里来。”岁岁嘴上哄着她,向二宝伸出手。
怀兰手脚并用地爬着,扭着屁股换了个道儿,爬进了楚兰枝的怀里,“娘——”
听着这软糯的甜音,楚兰枝的心都要化了,“怀兰真乖,尽会讨娘亲的欢心。”
岁岁的怀里扑了个空,她看着二宝撒娇,余光一瞥,就见苏世卿靠在船柱子,目光越过二宝,稳稳地落在她身上。
而后撇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岁岁起身往甲板上走去,她前脚出了船舱,他后脚就跟了过来。
“你跟我做甚?”
“岁岁,打骂随你,别不理人。”
岁岁顿住了脚步,回头凶了他一眼,“苏乞儿,没想到你是那样的人,我以前一直看错了你。”
苏世卿当即认错道,“我不该对你犯浑。”
岁岁一脚踩到了他的鞋上,用力地碾压着,抬眼见他憋着没喊疼,她心情爽快地放过了他,“行了,这事就此翻篇儿,我原谅你了。”
苏世卿挡住了江上的风,近前两步,把她窝在了身前,“风大,别吹感冒了。”
岁岁掀起眼皮,警惕地瞪了他一眼,“别得寸进尺啊,别明知故犯啊。”
“我又怎么了你?”苏世卿明明没犯浑,被她这么一说,又想犯起浑来。
岁岁两指捏起他的广袖,往后扯了扯,“别靠这么近,被我哥看见了,你就等着挨揍。”
“我看了,周围没人。”苏世卿逗得她满面娇羞,而后退了两步,把她让了出来。
岁岁被他耍着玩,心里愤恨地想着,苏世卿从军营里出来,委实变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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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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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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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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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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