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枝翻看了那封信后,对折装进了信封里,递给了张廉,“我和双宝在临安刚刚安顿了下来,暂时不想回去。”
张廉拱手见礼,“将军一心记挂着夫人和双宝,盼着一家人早日团聚,这才命了下官护送夫人回京,下官不能辜负将军的殷切期许。”
楚兰枝淡然地笑道:“卫郎要是这么想的话,他会来临安见我们娘仨儿,张大人不必过多担心。”
蔺乙跪地禀道:“夫人,将军公务繁忙,一时怕是难以抽身,他定是万分想见夫人和双宝,才会给属下和张大人来信,嘱咐我们送夫人和双宝回京。”
“蔺乙,你先起身再说,”楚兰枝肃清了脸色,“这本是我和卫郎的家事,哪有你跪地的道理?何况卫郎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忙不开身,等他得闲之时,只管来临安见我们就是,不就是早些日子和晚些时候的事么,有什么要紧。”
楚兰枝的态度摆在这里,油盐不进,任张廉和蔺乙劝了半天,她也没答应回京师。
最后她实在是拗不过他们,只得拿出双宝来做托辞,“怀兰和慕枝还这么小,我实在是不忍心抱着他们东奔西走,当初逃回临安,双宝都瘦脱相了,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把他们养得稍微白胖了一点,这下又要去往京师,我是如何都不能答应。“
楚兰枝将心比心,考虑到他们的境况,也不会让他们难做事,“卫郎是你们的上官,他的命令你们不敢违,要不这样如何,我给卫郎写一封信回寄过去,陈情缘由,想来他也不会把事情怪罪到你们头上。“
张廉和蔺乙对视了一眼,见夫人心意已决,他们也不好再劝,只得作罢。
这封回信由谁来写,是个问题。
楚兰枝把写信这事派发到他们五个人身上,可他们谁都不敢接这个活儿。
这封拒绝回京师的书信,卫殊要是认字即认人,对号怪罪到他们身上,这罪过可就大了。
岁岁第一个站出来,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别看我,看我也没用,这事涉及到娘亲和双宝,那可是爹爹的心头大忌,我可不能做那个罪人。“
年年脾气见涨地说着,“在北境的营地里,爹爹有本事半夜里和娘亲吵架,惹哭了娘亲,他就该知晓会有这么一天,娘亲的态度坚决,她不带双宝回去,那就不回,我没意见。这信谁爱写谁写,反正我不写。“琇書網
兄妹俩都撂担子不干了,宋易和钱清玄更不会去做这个冤大头。
宋易推脱道:“我一向吹捧师娘,凡是师娘的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服从,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我就这点想法,你们写进信里吧。”
“都别指着我写这封回信,“钱清玄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说着,”虽说我替先生管着钱庄的银钱收讫,身在曹营,可是我的心在汉啊,你们说说,哪次师娘出事,我不是站在师娘这一边?我是师娘好不容易安插在先生那里的细作,要是因着这封书信,先生记恨上我,处处排挤我打压我,我还怎么在先生的眼皮底下潜伏下去?“
岁岁懒得听他在这里扯,就见他们三个不怀好意地盯上了苏世卿,看他那眼神,就像待宰的羔羊,磨刀霍霍地要像他砍去。
“苏乞儿是先生的得意门生,还一起同朝为官,更是一起上过战场,由他给先生写信,再合适不过。“
“论写话本子的功底,苏乞儿比不过我,可是论起行文章法来,还是苏乞儿在行,我不敢造次。“
”我觉得这封信由苏状元来写,爹爹才看得下去,不然就他那挑剔的眼光,单是看我们写的第一行字,他就看不下去了,那我们写的不是白搭吗?“
岁岁见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欺负苏世卿,而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她,尽管那事之后,她没怎么搭理苏世卿,但一码归一码,她就看不惯他被人坑。
“苏乞儿,我说不许写就不许写,听见没?“
苏世卿见她总算是搭理自己了,扬了声音道:“我听岁岁的。”
宋易和钱清玄相互望了一眼,彼此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完了,又一个惧内来了。”
“苏乞儿的后半辈子,算是栽在卫岁岁的手上了,这一世都甭想翻身。”
五个人站在楚兰枝面前,两手空空,纷纷表态,他们都不愿给卫殊写回信。
楚兰枝没生气,她只是难以理解,“说说看,怎么回事?“
岁岁:“娘亲,清官难断家务事,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和,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年年:“娘,你是知道的,我的字拿不出手。”
“师娘,既是家事,我和串串作为门生,自是不好插手。”
苏世卿被楚兰枝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师娘,我被一刀砍中了右胳膊,刀伤未愈,提笔有些费劲。”
楚兰枝倒也没有为难他们,“拿纸笔过来。”
宋易和钱清玄早有准备,一个从广绣里掏出了笔和纸,一个掏出了墨和砚,顺带连信封和红泥印章都一并捎上了,架好笔,铺开宣纸,研磨细墨,他们精心地伺候着师娘写字。
楚兰枝没什么好写的,她提笔一挥而就,粗莽地在纸上写下“不回”两个大字,见他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吩咐下去,“晾干了墨迹,就装进信封里,快马加鞭地给我寄回京师去。“
岁岁点头应了下来,她都能想得出爹爹的那张脸,铁定会黑成锅贴。
楚兰枝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十天后,她带着双宝坐在花藤架下晒太阳,怀兰和慕枝九个月就会张嘴喊她娘了,这事可把她给乐坏了,她手里拿着拨浪鼓,“咕咚咕咚”地转着响,逗着怀兰道:“二宝,叫声娘就给你玩。”
二宝张嘴冲着她笑,就是不说话。
这时钱清玄匆匆地从外院走进来,急急地唤了她一声,“师娘——”
楚兰枝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意犹未散去,“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急出了一头汗?”
钱清玄如实地说道:“师娘,一品红妆存在亨泰钱庄的八万两银子,全都被冻结了。”
楚兰枝听出了几分蹊跷,“你是钱庄的管事,怎么会动不了那笔银子?若是银子周转、流水入账都办不了,这胭脂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钱清玄硬着头皮说,“官府来人冻结了一品红妆的账头,说赋税有问题,得细查下去。”
堂堂诰命夫人的账头说封就封,除了卫殊,谁敢犯事动到她的头上来?
卫殊这厮的,见她不回京师,没事找事地给她使绊子,敢动她银子,他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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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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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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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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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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