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发酵的面团,软绵绵的一团,一点点地往外膨发。
许宁吓得不轻,蹲在地上给她脱去了绣鞋,紧张道:“夫人,我去找徐娘子过来看看。”
“不用,”楚兰枝捧着肚子,淡定地躺平在床榻上,吩咐了她道,“拿两个枕头给我垫脚,这血倒着往回流就不肿了,徐希说的。”
许宁拿了两个枕头过来,垫在了夫人腿下,她一脸的忧心忡忡,不放心地说着,“夫人,徐娘子都没来看过您,她怎么知道您的脚肿了,又怎么知道该如何消肿?”
“大医治未病,徐希早就料到我会脚肿,事先吩咐过我莫要惊慌,抬高脚面就无事了,你休得为着这么点小事去找她。”楚兰枝凝着一张脸,说得煞有其事。
她不想见徐希,更不敢招惹徐希,一见面总会因着这事那事被说道几句,她怀个身子很是不易,就想在府里作威作福,最好是没人管束,放任她的自由。
“徐娘子真是这么说的?”许宁狐疑道。
“我能拿肚子里的双宝开玩笑?”楚兰枝咋了咋嘴,馋道:“许管事,刚那盘子里的葡萄好吃,你帮我弄些过来。”
怀了身子的妇人适宜吃葡萄,许宁欣然应下了此事,转身出了屏风。
卫殊端了一盆热水进来,默默地放在了床边。
楚兰枝因着不能坐车出门这事而和他怄气,肚子挡住了视线,她看不清楚床边放了什么,探着腰身往外瞥了一眼。
“别看了,你肚子那么挺,这腰身再扭又得断了。”卫殊没敢当着她的面笑,尾音却是扬了起来。
楚兰枝觉得他这是在恶意地嘲笑她,什么叫“又”,上次岁岁让她出门散步,她随口说着走两步腰就断了,他听进了耳,如今这般说话,分明就是针对她来着。
“你这是嫌我胖?”
“不敢,”卫殊的眼神落在她圆润的脚面上,往上越过大肚子,跌入她的细腰里,张口就夸道,“夫人玉足纤纤,腰如约素,我哪敢有半分不满。”
楚兰枝想要挺身坐起,被他这么调侃了一番后,浑身使不上半点劲,卫殊伸手扶住她的肩头,将她扶坐了起来。
“不许别人说你胖,夸你瘦,你还老大不乐意。”卫殊蹲下身子,拿过那盆热水放于脚凳上,拖过她的双脚,轻轻地按下去,浸没于水里浴足。
“我自己来。”楚兰枝没那么大的脸,敢让他帮着洗脚,她挣扎了两下,被他用毛巾包覆住脚面,紧紧地按在了水里。
“你那眼睛看得见水盆么?”卫殊看着她高挺的大肚子,提醒她道。琇書蛧
楚兰枝压着眼神看他,没说话。
“看不见你泡什么脚,”卫殊用热毛巾拢上她的足踝,“你的脚肿成这样,徐娘子是怎么和你说的,把脚垫在枕头上就行了?”
“那不然能怎样?”
“得这样按住脚上的穴位,才能活血通脉。”卫殊在水下揉按着她的脚,动作轻缓,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楚兰枝脸上绽开的笑容,甜得能拉丝。
“徐娘子可没和我说过这些。”
“《胎产书》提过,《女科要旨》附有穴位图,《妇人大全良方》里记载着案例,看着疗效不错,拿来给娘子试试,”卫殊向上一眼看她,“娘子大字不识,自是看不懂这些个医术护理。”
楚兰枝被他嘲了一句,双脚划拉上水面,溅起的水花随即沾湿了他的广袖,见他挑了一眼过来,她扬了眼神,得逞地冲他笑了笑。
卫殊的手指在她的脚板底一勾,楚兰枝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她扶住他的肩头,失声笑道,“别弄脚板底,痒,心窝都凉了半截。”
她的脚在水面下挣扎,溅了他一身的水。
“反正衣袖都湿了,也不在乎再湿件外裳。”卫殊按住她的脚踝,同时在她的脚板底勾划了两下,这要命的痒感,激得她心窝飕飕地窜过一阵凉意。
她攀在他身上笑个不停,嘴上一个劲地求饶道:“郎君,看在双宝的份上,你就饶了我这一回,没有下次,绝不再犯。”
卫殊又挠了一下她的脚板,她趴到了他肩头,在他颈窝里咯咯笑道:“错了,再也不惹你了,行行好,饶了我这一回。”
她都摆出这般低姿态了,他还不忘训她两句,“又不是没试过,你身上哪处怕痒的地方我没碰过?明知故犯,屡教不改。”
许宁端着果盘进门,撞见夫妇俩靠在一起,你侬我侬地说着情话,水盆里溅出的水花,洒得满地都是。
她为难地站在门口,进去的话打扰到夫妇俩说话,那得是多没眼力见啊;退走的话任由他们这样胡来,挤压到肚子里的宝宝可如何是好,她踌躇间清咳了两声。
“夫人,果盘端过来了。”
楚兰枝没好意思应声,她偏过头,往后坐回到床榻上。
卫殊清淡地开了口,“放在外面,去我屋里取件外裳,再把干毛巾端过来。”
“是,大人。”许宁领命下去。
卫殊脱下外裳,翻出内里给她擦干了脚。
楚兰枝提醒他说,“果盘。”
卫殊抬眼瞧了她一会儿,还是出去把果盘给她端了进来。
他在屏风内换好了外裳进来,她已经端着果盘吃上了葡萄。
他拿过一条干毛巾,把她的脚垫高,拢在怀里细细地擦去水渍。
“以前没见你对我这般好。”
“看在双宝的份上,对他们娘好一些,”卫殊扔掉毛巾,把她的脚拢进了怀里,手指按压她的脚面,没怎么压出凹陷来,“消肿了。”
楚兰枝塞了一个葡萄进嘴里,“这么快?”
卫殊见她隔着个大肚子什么也看不到,抬起她的一只脚让她看清楚,“脚面上全是褶皱,可不是消肿了。”
“难看死了。”
楚兰枝蹬下脚,往他的怀里蹭,他倒是不嫌弃地将她的脚拢了个严实,揣进了怀里,蓦然低头地笑了起来。
消肿这件事,他倒是比她还来得欢喜。
“娘子,若你生双宝那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该如何?”
先前没留意,耳内嘶鸣的空寂声后,楚兰枝听见外面落了雨,潇潇的风雨声丝软地打在了房檐上。
他既是这般开了口,这事就不是假设了。
“徐希在么?”
“必须在。”
楚兰枝慢慢地塞了一颗葡萄进嘴里,“你又不会接生,在不在无所谓,徐希在就行了。”
“娘子不怨我?”
卫殊细细地揉着她脚上的穴位,就见她翘起了脚拇趾,在他眼皮底下绕圈圈,激得他失笑了一声,不经抬头向她看了过去。
“堂堂四品的户部侍郎,我说怎么会无故站在大门口,等了我一个时辰?”
楚兰枝的脚往他怀里蹭去,被他按住了不得动弹,“还纡尊降贵地给我浴足按脚,如此大献殷勤,原来你是问心有愧,对不住我们娘仨!”
她的脚使劲地往他的怀里蹭去,卫殊差点就按不住那乱踢的脚,“别使那么大劲儿,当心动了胎气。”
“你不拦着,我能使劲踹你么?”
“娘子这寸劲,不给按着,你不得一脚把我踹翻到床底下?”
俩人僵持了良久,楚兰枝终是不敌卫殊,累倒在了床榻上,她望着顶上的房梁,听着细若飘渺的雨声,轻声地问了他,“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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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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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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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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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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