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枝和洛氏俱都向他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别看我一把年纪,看起来不中用了,我记性好着呢,“洛氏见他向着自家娘子说话,语气都淡薄了几分,”四年前你来信说领了婚书,这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孩子都没见生出来一个?“
洛氏挑事地向她发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正是楚兰枝觉得最没底气的地方。
洛氏把话锤在她身上,她把目光投向了卫殊,依依地望着他,看他怎么说。
“儿子总是盼着回京后能和母亲相聚,要是在临安生下孩子,让母亲错过孙儿的成长,实为不孝,”卫殊坦言道:“是以回来后,再做生孩的打算。”
“胡闹!”洛氏斥责他道,“别家男郎像你这般大的,膝下都有两三个孩子下地跑了,就你还成天厮混,没一个正形。”
楚兰枝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指责的意思,什么叫厮混,和谁厮混,这暗里骂的不是她么?她正欲说些什么,卫殊拉过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地摩挲着。
“那就生。“
她的手里用了巧劲,捏得他的手掌变了形。
洛氏见卫殊妥协,没敢当面和她作对,她的情绪这才平和了下来,“兰枝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事早该做打算了,一拖再拖,这事得拖到什么时候。“
卫殊转头看了过去,“娘,既是如此,你看她的身体要不要补补?毕竟生孩子也算得上头等大事,这段时间的晨昏定省能不能免去?”
“这事我会吩咐下去,“洛氏如何不知他这是变相地对楚兰枝好,总归是她不想天天见到楚兰枝,于是道:“晨昏定省就先别来了,我在佛堂里抄经,别扰了我的耳根清净。”
卫殊:“祖母从娘家领养的那一对兄妹,娘要不要看看他们?“
洛氏瞥了一眼方婆子,“去唤他们过来。“
方婆子出去领了人进来,年年和岁岁站在洛氏面前,迟疑地不知如何开口,卫殊出声道:“叫祖母。“
年年和岁岁恭敬有礼地叫了声,“见过祖母。”
洛氏轻扯了眉头,须臾后又压了下去,“说说看,你们叫什么?“
年年率先开口,“我叫卫年年。“
岁岁接着说道:“我叫卫岁岁。“
洛氏的脸上显出几分不耐来,“卫殊,你怎么回事,老太太姓梁,她什么时候改姓卫了?“
自从进门坐到现在,楚兰枝就听着洛氏在这里阴阳怪气地说话,原先将就着忍了下来,如今连年年和岁岁都要被她念叨上几句,无需再忍了。
“母亲,年年和岁岁一直叫着卫郎爹爹,唤我一声娘亲,他们怎么不姓卫了?“
洛氏动怒了,“谁许他们这么胡乱喊人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是我让年年和岁岁这么叫的。“卫殊当面呛了洛氏一声。
他看了眼方婆子手上揣着的红包,对方灵水地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将红包硬塞到他们手上,不忘缓和气氛地说道:“这是老夫人特地为你们准备的,快长快大。”琇書網
年年和岁岁初来乍到,他们准备了一肚子好话要说给祖母听,却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几年兄妹俩渐渐长大,懂事后自然知晓了他们不可能是卫殊和楚兰枝所生,但这不妨碍兄妹俩继续叫他们爹爹和娘亲。
如今,却是连叫都不让叫了。
年年感到了前所未有地难堪,岁岁却是动了几分薄怒。
“娘子,年年和岁岁领了红包,你带他们下去。”
如此最好不过。
让年年和岁岁继续呆在这里,指不定洛氏又会说出什么刺耳的话来,给他们的心灵上留下创伤,这罪过就大了。
“母亲,接连几天赶路,孩子们的身子倍感疲乏,我先领着他们下去歇息了。”楚兰枝站起身来,朝洛氏告辞,领了年年和岁岁走了出去。
堂上就剩了这一对母子在漠然对视,方婆子见状,轻声地退了下去。
“母亲这是何苦为难儿子。“卫殊拿起茶盏,低头抿了口茶水,细细地品道。
“你处处护着楚兰枝,谁能刁难得了她,又怎么会为难得到你?”
卫殊轻抬一眼过去,“那你就拿那两个孩子说事?“
洛氏这次真被他给气着了,“他们姓梁不姓卫,我这句话说得没毛病,是你犯了糊涂,到现在还不清醒。”
“你可以不让年年和岁岁叫你祖母,但这不妨碍他们继续叫我爹爹,这是两码事,谁也别勉强谁。”
卫殊懒得和她就这些事争下去,索性一次就把话说清楚,“母亲,话我先放在这儿,这辈子我只会和楚兰枝有孩子。”
这话一出,就断了洛氏给他纳妾的心思。
“我看你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听听你说的这像什么话?”
“这迷魂汤我是真喝了,你将来想要儿孙满堂,就别为难她。”
洛氏不敢信地看着他,“我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到大,到头来,你就是这般对我?”
“当初我被贬谪离京,倘若当时母亲和我一道回去,陪我挺过那段最失意的日子,如今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
卫殊的这一番坦白,令洛氏默然地闭了嘴。
“是楚兰枝陪我一路走了过来,我不可能不顾及她,“卫殊拂袖站了起来,”望母亲念及这些情分上,不要对她过于苛责,我不想夹在你们中间左右为难。“
洛氏脸色不悦地看着他。
“彼此相安无事最好,若是真地走到那一步,逼着我在你们中间选一个,“卫殊看着她道:”我谁都不会选,只会让一切回到原来的境况里。“
洛氏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卫殊:“我会回到临安城,此生绝不会再返回京师。”
这对洛氏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她那儿子真是出息了,对她都这般狠得下心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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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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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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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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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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