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翻看着桌上的手稿,行书、草书、楷书一应俱全,洋洋洒洒,挥毫而就的全是“一品红妆”的牌匾样字体,见他如此殷勤,她实在是受之有愧。
“郎君,眼下我没有再开第二家胭脂铺的打算。”
卫殊搁下毛笔,用毛巾净了手,淡笑地看着她道:“娘子,做生意的是不是有诸多忌讳,讲究个风水运道什么的?”
楚兰枝坐到榻上,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你会看风水?”
“我会看运道,”卫殊张嘴就在她面前胡扯,“娘子,你的胭脂铺选在了洒金街的十字巷口,那里地势偏低,俨然一个天然的聚宝盆,风水极佳。”
楚兰枝就爱听这种“大实话”,心里美滋滋地乐着。
“就是运势背了点,”卫殊低头沉吟道:“开业还没红火过一天,就赶上了黎石山叛变,这胭脂铺一关就是近两月,断了财路,俨然不是个好兆头。”
楚兰枝当即板了脸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要是早点告诉我黎石山有谋反之心,我也不会上赶着去开这个铺子。”
“我上你那铺子走了一趟,发现你的运道出了偏差,算命的说你命里缺火,许珏写的那个牌匾,”卫殊为她惋惜地摇了摇头,“字迹过于柔媚,以水之气扑灭了你的火势,才会开业即倒闭,让你赔了个底朝天。”
楚兰枝指了指桌上的手稿,“换你这字上去,我那胭脂铺的生意就能红红火火?”
卫殊倚靠在桌边上,容不得她置喙,“祖母打小就合过我和你的八字,天生良配,不然也不会收你为童养媳,娘子也试过把许珏的字挂在门面上,亏得血本无归,都这时候了,我要是还不出手,实在是有愧为你的郎君。”
他不要脸起来,天下无敌。
“你的醋劲怎么这么大,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你还和许珏的一副字计较个什么劲?”
卫殊轻声地安抚她道,“娘子不把那张牌匾拿下来,可以试试看,我能和你较劲到什么时候。”
楚兰枝被他没事找事地烦透了,“等我开了第二间铺子,就把你的字做成牌匾挂上去。”
“这事没得商量,铺子上的牌匾都得挂上我题的字,对内你挂谁的字上去都行。”卫殊强硬地放了话。
楚兰枝自认争不过他,“郎君,你的书法一字值千金,这样上赶着给人写牌匾,真的很掉价。”
卫殊不怕她挤兑,翻着手稿帮她挑字,“你知道惜福就好,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上次危难之际,要不是许珏伸出援手,我们早就落入叛军的手里了,”楚兰枝迟疑道:“如今你让我撤下他的牌匾,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这事我干不出来。”
卫殊手上的动作一顿,将稿子放到了桌上,“一事归一事,你铺子上的牌匾就得挂我的字,娘子要是委实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许珏的话,不如点头同意了岁岁和许家的亲事,这比挂什么牌匾都更能让许珏高兴。”
楚兰枝就知道他们还在打岁岁的主意,到现在都还不死心,“郎君也说了一事归一事,岁岁的亲事由我做主,你想都不要想。”
门扇上响起了叩门声,徐希的声音传了进来,“卫夫人,我过来给你看诊。”
楚兰枝起身过去开门,把人迎了进来,“徐娘子,我没什么不适,你怎么会想到过来给我看诊?”
“是我请了徐娘子过来,她给蔺乙和蔺丙治病,顺道过来给你把一下脉。”卫殊挑出了一张满意的手写稿,出门去找方显,让人做成牌匾早日给挂到铺面上去。
“把什么脉?”楚兰枝不情不愿地坐到床榻上,忽而间想到了什么,她迅捷地抽回手,整个人都吓住了。
“卫大人想看看你有没有喜脉。”徐希抽了她的手出来,手指按在寸关尺上切脉。
楚兰枝在惊慌过后定下了神,按她算的日子来看,她怎么可能怀孕,总共就那么三次,虽说他一次比一次伺候得舒服,后面越发地没有节制,但这也不大可能会怀孕。
徐希忍着没笑出声,她故作沉肃地凝起了脸来。
楚兰枝见她这表情,登时慌了,“徐娘子,怎么样?”
徐希:“是不是喜脉你不知道?”
“不可能是喜脉。”
楚兰枝见她一脸的高深莫测,心里如擂鼓地响个不停,莫不是真让卫殊给中了?!
“难不成真是喜脉?”
徐希朗朗地笑出声来,“楚娘子,你不经逗,这反应也太有意思了,难怪卫大人没事总找你的茬。”
楚兰枝上手就朝她打去,“这事也能闹着玩?差点都玩出人命来了,徐娘子你跟谁学的,怎么变得这么坏。”
徐希在她的一番讨伐中溜了出来,她走出月洞门,在外院的回廊上,见到了等在那的卫殊。
“卫大人。”
卫殊朝她拱手见礼,“徐娘子,我夫人的身体如何?”
徐希开口就问了他,“大人近来有没有给夫人进补药材?”
“没有。”
徐希沉思良久后,方才想到,“夫人身体里暗涌的那股寒气被压制住了,我原先还以为是进补了什么药材所致,细细思量,怕是阴阳调和起的功效。”
卫殊把她当作医女,说话倒也不避讳,“房事能解我夫人身上的寒气?”
徐希谨慎道:“据我诊的脉相看,能解。”
卫殊不得不深思,“我家夫人这是体质阴寒,还是中了什么不知名的毒,比方说“春毒”?”m.χIùmЬ.CǒM
“大人,我从未听过这种毒,不敢妄加定论。”徐希坦然道。
俩人就此打住了话头,不再深谈下去。
方显将马车停在卫府大门前,楚兰枝和徐希亲送了苏乞儿出门,年年、宋团子和钱团子尾随其后。
“师娘,徐娘子,我这就上路了。”说完,苏乞儿朝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徐希嘱咐他道:“记得每月写一封家书寄回府里。”
“家书不要写得文绉绉的就成,像卫殊那样的,让我瞧见了就是讨打。”
楚兰枝这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她看着苏乞儿上了马车,车子驶远,渐渐消失在了巷子里。她返身往回走,莫名地感到失落惆怅,“岁岁呢?”
钱团子忽然停住了脚步,“先别说话。”
外院里,压抑的哭声断续地传了过来。
楚兰枝寻着哭声找到了岁岁,她背身靠在院墙上,死死地咬着嘴唇,脸上哭得满是泪痕。
“娘亲。”
岁岁扑进了楚兰枝怀里,叫得她好不心疼。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岁岁仰着头,抽噎地说:“娘亲说告别时要体面,我识得大体的,不会当着大家伙的面哭,可我还是舍不得苏乞儿。”
“娘也舍不得苏世卿,”楚兰枝摸着她的脑袋说,“几年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他很快会回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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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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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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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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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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