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头枕在木桶上,望着顶上的房梁放空了思绪,慢慢地潜入水里,直到温水漫上了她的脖子,她才从心底里舒服地叹出一口气来。
舟车劳顿,热水泡浴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
她无意间转头,撇见一道黑影伫立在门外,登时吓得扯过毛巾遮盖了身子,桶里立马激荡起一片水花声。
“谁在外面?”
楚兰枝见那道黑影一动不动,惊慌之下出声喊道:“卫郎——!”
门外那道黑影动了动,抬手轻叩了门扇道:“我在。”
楚兰枝在听到那道黑影的声音后,虚脱地靠在了木桶上,她睡足了觉,又喝了碗鱼羹粥,精气神恢复了过来,扬起手上的毛巾就朝那道黑影砸了过去,凶蛮道:“你差点吓死我了,没事站那里做什么?”
客栈里鱼龙混杂,什么牛鬼神蛇都有,卫殊不放心他家娘子在屋里头沐浴,于是就站在门口守着。
“吃饱了撑着,我站这里消食。”
楚兰枝皱起两道横眉,说了他道,“我门里落了木阀,还放了屏风做隔断,你守那里做什么。”
“客栈的门就是个摆设,管你落没落下门阀,一用力就能推开,何况屏风能挡得了什么。”卫殊冷嗤了一声。
楚兰枝都没脸说他,“谁家郎君会像你一样站在门口,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路过的人没事,见你站在这里,都得往你这屋里头看上两眼。”
静默须臾后,卫殊的声音再次响起,“娘子的意思,是让我进去?”
楚兰枝真没这个意思,她纯粹就是想把他赶走。
卫殊用实力应证了这个门扇就是个摆设,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推断了门阀,进入屋内后,伸脚勾了张椅子抵住了门,就势坐在椅子上,透过一扇屏风,得闲地看着他家娘子在里面沐浴。
楚兰枝先是被门扇轻易推开吓了一下,又被他隔着屏风望过来的眼神吓了一下,整个人慢慢地沉在了水里,只露了个头出来。
“郎君,以后我再也不敢在外面洗澡了,你放心。”
“娘子沐浴,我帮你看着,放心洗,没事。”
楚兰枝哪还有心情洗下去,命了他道:“把你脚边那条毛巾扔过来。”
卫殊低头看着地上的毛巾,弯腰捡起来,想到她就是用这个砸自己的,他掂了掂毛巾的分量,“娘子,你这是要我给你送过去?”
楚兰枝咬字清晰地告诉他,“扔过来。”
卫殊扬手扔了毛巾,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了她的头上,楚兰枝扯下毛巾在浴桶里过了遍水,起身时却稍显迟疑了。
那道屏风说透不透,说不透也能看出个影影绰绰的身形来。
卫殊没等她发话,就转过去背对了她。
屏风里随即响起一片出水声。
楚兰枝光脚站到了地上,她擦干身体,一件件地穿上衣裳,绕身从屏风里走出来,拢着头发和他说道:“郎君,你去叫岁岁进来。”
卫殊看着她的长发及腰落下,身上一袭白衣拢着仙气似地被风吹飘了起来,望向他的眼里有了从前的明媚光彩,他点头应了,临出门之前,解下了玉冠上的簪子,交到了她手上,“晚上落门阀,用这个。”
楚兰枝将簪子拢在了手心里,应了他道:“知晓了。”
第二天出发之前,卫殊把一匹马从车上卸了下来,还把马鞍装了上去,楚兰枝从客栈里出来,他骑马走到了她身前。
楚兰枝不免疑虑道:“你把马解下来,这车子怎么走?”ωωω.χΙυΜЬ.Cǒm
“上来。”卫殊不容置喙地向她伸出了手。
“你要带我骑马?“
楚兰枝试着把手递过去,卫殊一把将她拽到了马上,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他单手扯紧了缰绳,“拉紧绳子,莫怕,我不会摔着你。”
楚兰枝从未骑过马,在院子里骑马绕了两圈,她既紧张又兴奋,“你为何会想着带我骑马?”
“看你昨天晕吐得厉害,就想带你骑马试试,他们坐马车走上一天,我们骑半天就到了,这样你也可以少受些罪。”
“带我出去走走。”楚兰枝望向了院外,催了他道。
岁岁正好从客栈里出来,她见娘亲坐在马背上,跑过去绕着白马转了一圈,不无羡慕地说:“爹爹,我也想骑马。”
“你太小骑不了马,等过几年长大了再说。”
岁岁失望地埋低了眼,“我就是想骑马。”
楚兰枝哄了她道:“回头让你爹给你做一个木马。“
卫殊骑马绕着岁岁转了一圈,把她给逗笑了,“跟他们说,我带着你娘先走一步,你们几个跟着车走,不要走丢了,到了临安的府邸再会合。”
说完,他踢了两下马肚子,策马出了院子。
岁岁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远,心里空落落的,那感觉就像爹爹带着娘亲私奔,不要了她一样。
白马扬蹄跑起来的时候,楚兰枝畏缩地往后靠,卫殊手持缰绳,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说着,“莫怕。”
一路上飞驰而过,山水更替地往后倒去,楚兰枝被飕飕的暖风吹得无比畅快,“郎君,你能不能教我骑马?”
卫殊听不见地凑到她耳边说话,“什么?”
“你教我骑马!”楚兰枝侧头喊了出来。
卫殊手里握紧了缰绳,掉转马头,往边上的岔路疾驰而去。
俩人骑马沿着宽阔的河域往下游走,行至滩涂时,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芦苇,随着风浪翻起波涛。
楚兰枝被习习暖风吹得醺然,白马漫步走在了芦苇丛里,她被白色的芦苇簇拥着,含笑地往回望了一眼,“在这里骑马?”
卫殊松了缰绳,双手揽住她的腰肢,“就在芦苇荡里教你骑马。”
楚兰枝抓住缰绳,踢着马肚子走了起来,一开始白马还很听话地任由她摆布,后来不知为何地停下不走了,她急急地唤道:“郎君,这马怎么不听使唤了?“
卫殊得闲地瞧着她,“夹紧马肚子,往后拉扯住缰绳。“
楚兰枝依言照做,白马被她赶了起来,还越赶越快,眼看就要掉马了,卫殊从后面扯过缰绳,急急地勒停了马,白马扬起前蹄,长长地嘶叫了一声,终是停了下来。
楚兰枝一扫之前的畏惧,缩在他的怀里笑个不停。
“你长本事了,都没学会走路,就想着跑了?”
她目光扬起,对上他的笑眼,“那是我郎君教的本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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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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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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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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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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