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枝对于他的近况一概不知。
近来朝野动荡,关于青秧法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她只能从这些传闻里,间接地猜到他干了些什么。
“朝廷叫停了青秧法,除了参知政事王大人,所有参与进青秧法实施的人都被削官革职处理,这事情真要追究起来,不知得死多少人。”
“要我说,这青秧法也是害人不浅,去年那么多人背井离乡地逃荒,大多都是被这青秧法给害的,这法案废止了,老百姓都得拍手叫好。”
“听说这次是誉王和太子殿下联手上书皇上,才把王氏一党给压制住了,要不然以王明磊如今的权势,谁能动得了他。”
楚兰枝磕着瓜子,在茶楼里听着别人说着朝堂上的事情,她其实并不担心王氏一党作乱,原书里卫殊灭得了他们一次,现世里他照样灭得了他们第二次,她只是隐隐担心,卫殊会因为此事和太子走在一起。
她终是放心不下,才会来到茶楼探听一二,哪怕听到和他间接相关的消息也好。
日头渐渐西落,临近傍晚时,楚兰枝回到了府里。
她一进门就见岁岁朝她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嚷嚷着道:“娘亲,这是爹爹给你寄来的信!“
楚兰枝将信拿在手里,反应慢了半拍,久久地没将信打开。
年年、宋团子和钱团子围了过来,年年见娘亲纠结了半天,也没打开这封信,他急道:“娘,你是不是不识字,要不我念给你听?“m.xiumb.com
楚兰枝听了这话,气得就想拿信抽他。
钱团子将年年扯到了身后,嫌弃地说,“怎么说话的,就算师娘不识字,这话你也不能说出口,”说着伸出了他肥胖的小手,摸到了信封的一角,殷勤道:“师娘,我帮你看信。”
宋团子挨着挤到了最前面,“师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师娘的信就得由我来念,是不是师娘?”
楚兰枝看着他们仨一个个地争着要看这封信,想必在她回来之前,要不是岁岁拦着,这三个兔崽子早就把这信给拆了,哪熬得到现在。
“少在我面前抖机灵,都老实点。“
她拿信敲打了那三个脑袋,拆开信封,把信拿了出来。
卫殊这厮的开头便唤了她娘子,文绉绉地写了一长串文字,她就看懂了情势有变,尚需多呆些时日,具体待哪里、待多长时间信上没写,而后又是一堆繁冗的“古人古语“,他还点名提到了苏世卿,罗列了几本书,勉励他考秀才什么的,末尾就二个字:勿念。
楚兰枝看得很是费解。
落款时间是半月前,路遥车马慢,到这时候才寄回家里。
她从信上抬头,就见四个团子在她的眼皮底下,仰着脑袋从背面看信,全反的字体让他们一个看得比一个吃力。
楚兰枝把信抬起,含笑地看着那四个圆滚滚的脑袋,“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年年就看懂了开头的“娘子”两个字,急切地问道:“娘亲,爹爹在信中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信上又没写。“楚兰枝坦言道。
钱团子和宋团子狐疑地对了一眼,这长长一页的家书,怎么会没写清楚归期呢,他们深深地怀疑师娘的认知水平有限,没看懂先生的家书。
“师娘,外头都在传先生是去做大官了,有没有这回事?”
“谁说的?”
钱团子硬着头皮道,“邻里街坊都这么说,就连老童生也说先生做了大官。”
楚兰枝淡淡地笑道,“咱们不能和老童生一般见识,这事连个影都没有,不要以谣传谣。”
“娘亲,爹爹有没有在信中提到我?“岁岁一脸欣喜地瞧着她。
楚兰枝安慰地摸了摸岁岁的脑袋,“他没写这么多,就提了一句苏世卿而已。”
岁岁的小脸皱巴地拧在一起,她觉得很没劲,爹爹出去这么长时间都不想她,她以后也不要天天想爹爹了!
这时钱团子站了出来,“师娘,能不能让我们看一看先生寄回来的信?”
“瞻仰一下先生的文采,赏析一番先生的书法,师娘,那是极有意义的。”宋团子附议。
年年附议,岁岁也跟着附议。
楚兰枝怎会不知晓这些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他们料想她看不懂这些文绉绉的句子,非得亲自来看个明白。
“若是我看不懂这封信,就你们这天天被老夫子打手板的水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叫苏世卿过来,让他来讲讲这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苏团子被年年从屋里喊出来,他无措地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被他们四个团团围住,看着先生的来信,一句句地说给师娘听。
他念一句,释义一句,起初三两行字还好,到第四行的时候,说到了归期:“待到榴花红似火,吾乃迟迟归。
“榴花开在五月,先生下个月归来。”
岁岁俏皮地笑道:“娘亲,爹爹有说到归期喔。”
钱团子和宋团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先生卖弄文采,师娘她就这么点墨水,看得懂才怪。
楚兰枝面上无光地听着这些“古人古语”,在心里骂着卫殊不说人话,尽是瞎写一通。
岁岁一直盯着那封信,就为了看看爹爹有没有提到她。
“吾念吾女乖巧与否,亦念吾儿恭孝有无。”
苏团子念到这里,还没说给师娘听,岁岁就笑眯了一对眼睛,催着他道,“这句话不用说了,我知道爹爹想我就成了,往下接着念。”
楚兰枝以手掩面,太丢人了,她连封信都看不明白,没脸听他们念下去。
苏团子这时候闭了嘴,他羞赧地低了头,“师娘,后面这一长串文字说的是一个意思,还要不要念?”
“不用念了,你就逐句说给我听听就行,好歹他写了这么多字,看着都不容易。”
苏团子红了耳根,难为情地开了口:“我念及娘子,常常夙夜难寐,月色下的清辉,像极了娘子莹润的——”
“打住!”楚兰枝将脸全给遮住了,臊得双颊生热,她实在是没脸面对这几个团子,卫殊写这些玩意做什么,她看不懂就算了,偏偏还作死地让他们直白地说给她听!
“把信放下,你们先出去。”
苏团子把信放在桌上,他们麻溜地跑走,眨眼间跑回了屋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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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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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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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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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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