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这个没骨气的,他怎么能和许珏学作画,这让爹爹的颜面往哪里搁?就算许珏画得再好,他打折了骨头也不能跟人学了去,人活着要有志气!”
苏团子被这事闹得有些头疼,“你哥只想画好一幅画而已。”
没人比他更清楚年年有多痴迷于作画,他睡前都会研究画册里的稿子,琢磨着怎样才能画出点名堂来,就是不得其法,他去问先生,先生就让他继续画石头。
年年若不是被逼疯了,也不会把许珏当成了救星,这事该如何是好,他不得而知。
“回去劝劝你妹,让她好好地跟我练书法。”许珏看着躲到苏团子身边的岁岁,小嘴吧唧地一个劲地说他的坏话,他就觉得好笑。
“你教我作画,我就帮你搞定我妹。”
年年边说着边拿出画稿摊给许珏看,“这厚厚的一摞纸,全是爹爹让我画的石头,我有时会想,爹爹是不是不想教我,才打发我画石头。”
许珏翻看着他的画稿,看他笔下的石头一扫先前的凝滞,笔墨变得圆润顺滑,连他都看得出这小子进步神速,想必卫殊也一定看出来了。
“为何会这般想?”
年年埋了头,颓丧地说着,“我没有岁岁那样的天赋,爹爹见我天资愚拙,不耐教我吧。”
许珏从稿子里抽出他画楚娘子的那副画,又拿出了年年临摹的那张,两相比较,他看了两眼道:“你再临摹一次。“
年年依言又一次临摹了那张画,许珏把两张临摹的画作摊在一起,前后对比,一眼就可以看出年年如今的笔墨,甩了初画十万八千里。
“敢不敢和我打赌,”许珏看着眼前这个小呆瓜,笑声轻柔地道:“等你把这幅画临摹出七分像时,卫殊便不会再让你画石头。“
年年被他点醒了脑子,他好像一下领悟到了爹爹的深意。
大雨还在瓢泼地下个不停。
一辆玄青色的马车停在了迎春巷里。
车夫挑起帘子,恭谨地禀报道:“公子,卫府到了。“
殷辞走出车厢,由内侍打伞走下了马车,他站在卫府的屋檐下避雨,看着身后这扇半遮半掩的小门,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来此一趟。m.χIùmЬ.CǒM
楚兰枝在屋里听见了“嘟哒嘟哒“的马蹄声,撑着伞走了出来,远远地看见门缝里闪过一角烟栗色的衣摆,她就知道是卫殊回来了。
“让你出门带伞,你偏不带,这下被雨撵到了家门口,“她推开门,一脚迈出门槛,眼里绽出了笑意,嘴上戏谑地说了他道:“郎君,你淋成狗回来了?”
殷辞看着那伞端的雨滴滴在落,倏忽间抬起,楚兰枝就此站到了他面前,她嘴上扬起戏谑的笑意,水眸里浸着春光,目色盈盈地看了过来,须臾后,笑意凝结在脸上,垮了下去。
谈不上惊艳的长相,就是骨相极其耐看。
“躲雨。“
楚兰枝看了眼随从手上的伞,问出声道:“你们手上不是有伞?“
殷辞抬头指向了拴在门口的马车,“落雨太大,挡住了视线,一时半会儿赶不了路,借道府上避一避雨。“
楚兰枝看着落雨斜斜地飞入廊下,很快湿了那一方落脚的地方,她推开了身后的小门,“进来吧。“
她没把人请到堂屋里,而是找了一张长条凳摆在了门檐下,大门遮住了外面斜飞的雨水,想着他们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安顿好他们后,她撑伞走回了屋里。
吴家娘子和周家娘子在西厢房里做针线活。
周家娘子一看那位避雨的公子是外地人,马上联想到了许公子,想到上次帮楚娘子卖出了胭脂香膏,得了一两赏银,她从床榻上下来,手痒难耐地端起了胭脂盒子,“楚娘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帮你卖胭脂去。“
楚兰枝缝着年年破洞的裤脚,头也不抬地说:“那位公子看样子矜贵得很,他可能不会买我们的胭脂。“
周家娘子不甚在意地道,“总归是要试一试的,万一被我说动了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吴家娘子跟着她起身,“我去搬张小桌子,顺带着给那位公子沏壶茶水,周家嫂嫂,你教教我怎么卖胭脂。“
两位大娘子相携而去,楚兰枝劝不住她们,只能由着她们去。
周家娘子搬了张小矮凳坐到了门檐下,热乎道:“这位公子赶路上哪儿去?“
殷辞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内侍冷冷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家娘子被这话塞得,热情一下冷却了下来。
正好这时,吴家娘子搬了张小桌子过来,殷勤地给那位公子沏茶倒水,她朝周家娘子使了记眼色,催着周家娘子说胭脂,她还等着学一嘴的好话呢。
碍于先前夸下的海口,周家娘子只得热脸贴上别人的冷屁股,硬着头皮说:“归家的话,总归是要带些伴手礼的,给你瞧瞧我家楚娘子做的胭脂,”说着她将盒子拿到桌上,一一地展示给他看,“散粉、唇红、胭脂、香膏一应俱全,眉黛配齐了小刷子,家中有娘子的带一套回去给娘子,保准她用了天天惦记着你的好。”
殷辞看着那些青釉色的小罐,拿了一罐香膏出来,揭盖之前,他先问了句,“可以试试?“
“公子你随便试,“周家娘子一看他就是不差钱的,想着白花花的银子从他身上大把大把地赚,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这方圆十里就数我家楚娘子做的胭脂最好,不信你上青坊问问,她家头牌用的都是我家楚娘子的胭脂,就没一个不说好的。“
殷辞听着她在那里胡吹海侃,半句话都没听进去,倒是这香膏的山茶花香让他心绪平和了起来,细细去品,这香膏还掺着一抹橙子味,着实令他很是意外。
周家娘子说得口舌干燥,最后问了句,“公子,这妆品你打算订购几盒?“
殷辞合上手中的瓷盖,冷淡地道,“不买。“
“不买还浪费我的时间。”周家娘子当即就把胭脂盒拿了过来,摊手问他要香膏,殷辞拢在手里没理她。
“这香膏二两银子一罐,公子要不起的话就还我。“
殷辞:“你说过让我试的,我还没试,怎知这香膏要不要,如何还你?“
周家娘子被他的一通歪理给气着了,没钱还穿得这么阔气,显摆给谁看?
她刚要上手去抢香膏,却被吴家娘子慌忙扯住了手。
她寻着吴家娘子的眼神看过去,便见那随从身上佩着把宝剑,剑稍稍离鞘,窥得见锋利的刀刃,她当即吓得脸色惨白,要不是吴家娘子拦着她,这手莫不是要被人给削了去?!
吴家娘子匆忙拣起胭脂盒,拢着周家娘子的胳膊,匆匆打伞走回了西厢房。
“公子,雨势渐小,要不要赶车上路?“
殷辞隔着雨帘看向了那间屋子,“不急,再缓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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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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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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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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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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