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好兆头。
相信此次找卫殊比书法,定能旗开得胜,杀他个片甲不留。
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学童聚集在廊道上,年年追逐着钱团子打闹,一个俯冲停不下来,迎头就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他正要和人道歉,抬头看见那人是许珏时,嗓子一下就哑了。
钱团子把胳膊搭在年年的肩头上,痞笑地对许珏说:“先生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这大雨将你俩生生分割在两地,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你这回又白跑了一趟。”
许珏气得当场撂了狠话,“卫殊不回来,我就呆这儿不走,他什么时候比输了我,我就什么时候走人。”
还在廊道上闹腾的学童全给安静了下来,偏院里只剩下雨水砸在地上落欢的声音,劈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撒野都撒到我们的地盘上来了。“
“你休想在这儿白吃白喝白住,轰他出去!”
宋团子吆喝了一声,群情激愤,学童跑过来团团围住了许珏,前后推攘着要把他赶出去。
许珏脑子一下炸了,飙出了满额的汗,他何时被这么多人围殴过,还都是半大点的小萝卜头,真要动起手来,这群不讲武德的野崽子不得生撕了他!
事情愈演愈烈,眼看着许珏就要被推进了倾盆大雨里,年年和苏团子站在打了鸡血的学童后面,冲进去拨开人群,拦起了架来。
苏团子一把抱住了闹得最凶的钱团子,不让他蛮力推人,“串串,过分了!他就是嘴上逞能而已,何时动过手?何况他又是师娘的顾客,你赶人进雨里,回头师娘不得狠削你一顿!”
钱团子打疯了,哪还有半点理智,“苏乞儿,你别拦我!我不教训他,他就不长记性,三番五次地来找茬,言语上侮辱先生,三味书院的颜面何存!”
这边俩人扭打在一起,那边年年也把宋团子的手脚给束缚住了。
“秧子,对一个文人动手动脚,算什么能耐?!”
“年年你放手!师娘说过读书人就是婆妈,说这么多干什么,上手干不就完事了!”
这话是当初楚兰枝教训苏团子说的,被宋团子生搬硬套地拿过来用,有了师娘的话托底,他揍起许珏来格外地有劲儿,年年都差点没把他拦住。
廊道上闹哄哄地打成一片,许珏抱着红漆大柱子才没被推进雨水里,这时候,“哗哗哗”地戒尺声响了三下,老夫子浑厚有力的嗓音传了过来:
“反了你们,我的礼仪课怎么上的,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一众学童被老夫子打手板打出了恐慌,听到这个老嗓子,纷纷松手放开了许珏,恭恭敬敬地朝老夫子行了躬身大礼,齐声叫道:“夫子!“
老夫子手里敲打着戒尺,踱步走了过来,岁岁跟在他后面,抬头挺胸,走姿颇为标准地来到了所有人面前。
许珏狼狈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好在头发未乱,脸上也没被抓花,他还保有几分颜面,拱手见礼道:“夫子。“
老夫子朝他作揖,歉意连连地说,“对不住许公子,老身教学无方,让这帮学童冲撞了你,实在是抱歉,你且等我训完了他们,再来和你赔礼。“
说完也不等许珏说话,他就命了人道:“岁岁,领许公子到学堂休憩。“
岁岁哪敢不从,爹爹不在,老夫子最大,她领着许珏边往学堂走,边回头张望着廊道上的惨况。
老夫子把拦架的苏团子和年年点出来,一起撵回了学堂,他拿出戒尺,一下抽在了钱团子身上,喝斥了一声,“你个院霸!“
他右手又来一下,抽在了宋团子的屁股上,“你也是个院霸!“
那画面简直不能直视,三人默默地背对着走廊,听着身后的惨叫,都不愿回头看过去。
偏偏许珏看得津津有味,还给他们一一说道:
“啧啧,这一下抽在手心上,不得疼进心窝里。”
“老夫子下手也太狠了,听听这戒尺的声音,不是一般地疼。”
他说着回过头,见学堂里那三人无视他的存在,一个在看书,一个在作画,一个在习字,难得卫殊还教出了这样的学童,他经不住走过去看个究竟。
“不错,还挺修身养性的,这时候都坐得下来,一个个都是可造之才。“
许珏扫了眼苏团子手上那本书的书皮,见是《陈政事疏》,这可是政论的名篇,这么小年纪就看起这么深奥的书来,不简单。
他又走到岁岁桌前,瞧见她的书法后,一眼惊艳了。
要不是亲眼看见她写字,他不会相信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子,居然写得出一手骨节匀齐、章法有度、洒脱俊秀的字来,让他忍不住地想夸人。
“岁岁,你是不是这帮学童里书法写得最好的一个?“
“你说呢?“
岁岁倍儿傲娇地抬起了下巴,悬腕提起了笔,挑衅地看着他。
这气度,这底气,再加上她救他于水火的这份情义,许珏越发地喜欢这个女娃了,他顿生了一个念头,一个可以将卫殊碾压在地上践踏的念头。
“岁岁,你这字承袭了几分我的风骨,追根溯源的话,我和你的天赋是一脉相承的。”
岁岁没搭他的腔,落笔纸端,继续写着她的字。
“天命不可违,老天让我瞧见了你的字,我就不能装瞎地没看见,岁岁,我要收你作弟子。”琇書蛧
许珏一想到卫殊最得意的门生,也就是他的女儿承袭了他的书法风范,一股报复的快感燃遍了全身,他顿时热血沸腾。
岁岁受惊不小,毛笔颤悠了一下,顿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我跟爹爹学书法,才不要跟你学。“
许珏无赖道:“这你没得选,我看中的弟子,死活我都是要教的。”
岁岁敌视着许珏,后边的年年听到这话后,推开凳子站了起来,他拿着画好的石头给许珏看,“那我呢,你看要不要教我作画?”
苏团子听了这话,不淡定地放下了书,这话要是让先生听见了,年年不得被剥去一层皮!
年年学画学痴了,自打上次临摹过许珏的画后,对他有了几分敬意,才会在宋团子狠揍他时冲过去拦人,他真心地想学作画,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许珏看了眼他画的石头,灵气尚有,天赋不足。
他看着年年巴巴望着他的那对眼睛,一想到他是卫殊的儿子,想到卫殊的一双儿女承袭了他的书画风范,他便痛快地应道,“行,我把你也一起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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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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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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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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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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