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团子蹲在地上,把花灯绳子一根根地缠绕到腕上,冷不防地被钱团子推了一把,他掀起眼皮子,不满地看了上去。
而后便见着师娘跟个天仙似地飘到了他跟前,他愣是张着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年年将花灯背到身后,最先反应过来,“娘亲,你今天贼好看。“
钱团子嘴甜地道:“师娘,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美的人。”
宋团子一向爱吹师娘的臭屁,自然不甘落下,“师娘,你就跟话本子里走出来的天外飞仙一样,美得让人想都不敢想。”
年年和钱团子一致鄙夷地看着宋团子,这个屁精,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听听人家宋团子是怎么夸人的,你俩来来回回就那两句词,看书和不看书,还是有差别的。”楚兰枝没把他们的话当真,走到马车前,苏团子给她挑起了帘子,她躬身钻进了马车里。
以前没有卫殊,这车厢坐着还算宽敞,眼下他长手长腿地伸着,车里一下就逼仄了起来。
楚兰枝坐在后排,往他身边挤了挤,给岁岁腾了一方席位坐着。
卫殊伸手过来,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自然而然地拢进了广绣,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这事理应就该如此。
楚兰枝在外没被他牵过手,当着岁岁的面不好和他拉扯,她挑眉看向了他,无声地抗议着。
“怎么?”卫殊明知故问了一句,那神情语气,要多不要脸就有多不要脸。
楚兰枝没明着扯,暗地里较着劲地往外抽手。琇書蛧
卫殊捏了捏她的手心,带着薄茧的拇指在她的虎口处刮了两下,“外衫穿这么薄,手凉成这个样子,还不想办法保暖?“
这厮的撩人,越发地肆无忌惮了。
楚兰枝发作不得时,岁岁闻言双手拢起了她的右手,“娘亲,你的手真的好凉喔。“
“不碍事,坐车里就暖和了。“
她试着从岁岁手里把手抽出来,岁岁偏不松劲地把她的手拢在了怀里。
“娘亲,我帮你暖会儿。”
楚兰枝被这父女俩一左一右地拢着,手跟抱了个暖手炉似的,不能扯,也扯不出地暖了起来。
年年、钱团子和宋团子一手提着两三个花灯坐在了苏团子身边,地上还堆着三个灯笼没处放,钱团子想也没想地抱起灯笼,打算放进车厢里。
他一掀帘子,见先生拢着师娘的手不放,凉凉的眼神扫过来,他就觉得自己要完了。
“打扰了,抱歉。”
钱团子褪下帘子,脖子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地缩着,一屁股坐在了马车前座上。
他没看到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就是那种打搅了别人的不适感,让他一时怯了场。
年年见他没把灯笼放进去,刚想撩起帘子进到车厢里,钱团子拦住了他道:“车厢里满了,放不下。”
“那能有外面满吗?”年年看着外面堆满花灯,连个落脚点都腾不出的马车前座,哀嚎道:“里面挤挤总能放下。”
钱团子还是死死地拽着他不放,“那三个灯笼,挂苏世卿脖子上,听见了没?”
年年见他凶了眼,只好作罢,拿着灯笼就要往苏团子的脖子上挂,被他伸出一只手给拢在了手上,而后苏团子单手架着马车,往州府大街上驶去。
马车跑起来带动了风,一路上呼呼地吹着四个团子手上的花灯,他们挨在一处,死死地拉扯着手里的红线,不让花灯被风刮走。
在外人看来,他们就跟被红线捆绑在一起似的,所过之处,纷纷引来路人的侧目。
岁岁在车厢里坐不住,她撩起帘子一个劲地往外看,报幕似地小嘴叨叨地念个不停:
“娘亲,我们过了大狮子石拱桥。“
“爹爹娘亲快看,那边有人放虾灯!“
“州府的天街上全是人,到处都是花灯,我瞧见青坊了,娘亲,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楚兰枝一路应着她的话,马车在前方骤然停下,她伸手揽住了岁岁的腰,这才没让她往前栽了下去,“怎么停车了?“
苏团子的声音急急地传来,“师娘,前方巷子口塞车,马车过不去。“
卫殊松了她的手,跳下车去打探了一下路况。
楚兰枝揉了揉被他攒了一路的那只手,掌心暖得微微地冒出细汗。
车窗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撩开,岁岁双手趴在窗上,喊了一声,“爹爹。“
卫殊看着车厢里的楚兰枝说道:“街上全是人,马车过不去,你带他们几个下车,我找个地方把马车放了。”
楚兰枝依言下了马车,年年、钱团子和宋团子手里拿着花灯,恨不能飞到街上,岁岁扯着苏团子的广绣,按捺不住兴奋地要去看花灯。
“一个跟一个地走,你们仨别给走丢了,亥时之前,在青坊的渡口集合,这回要是晚归,新老旧账一起算,卫殊非得扒下你们一层皮不可。“
“苏世卿,你要一路牵着岁岁的手,千万不能把她给弄丢了。“
苏团子向她允诺道,“师娘,我誓死都会护好岁岁,您放心。“
年年、钱团子和宋团子也向她一再担保不惹事不乱跑,而后手拿着花灯冲进了人群里,眨眼间消失不见。
岁岁牵着苏团子的手,一个劲地往前拽着,向着天街上的灯市走去。
楚兰枝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人海里,心里还放心不下,一旁便有人上前来搭讪。
“这位娘子,可是一人前来逛花灯?“
来者一身酒红色的锦衣长袍,长得还算清秀,嘴角勾起一抹油腻的笑,大冷天地扇着把羽扇,很是不伦不类。
“赶巧了我也是孤身一人,趁此良辰美景,想邀上娘子一道夜游,不知娘子能否赏光一同逛花灯?”
楚兰枝不屑多看他一眼,她望向男子身后,见卫殊一脸煞气地杀了过来,若是给他手上配上一把斧头,他能一斧子把人给砍没了。
“郎君,你过来了。“
搭讪的男子不信她的这番说辞,越发调笑道:“这位娘子,你可是唤的我为郎君?”浑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从后面提起了衣襟,当即吓得脸色惨白,“这位兄台高抬贵手,误会误会——”
卫殊把人拎出来,一脚踹到了他的后腰上,把人给踹趴在了地上,“滚,趁我没看到你的脸,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不然下次遇见,我就弄死你。”
那男子听了这话哪还敢回头,连滚带爬地向前跑没了影。
楚兰枝掩嘴在一旁吃吃地笑。
“还笑?”卫殊气恼不过地说了她,“登徒子都上门纠缠不休了,你还笑得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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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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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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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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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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