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枝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你爹爹说,岁岁是他教的学童里,书法最拿得出手的一个,他不让你写让谁写。”
卫殊一向冷肃的神情难得地柔和了几分,他拿出一本《对联格律》,递到她手上,“把里面的联子写一遍,年前就可以出门摆摊赚钱了。”
岁岁拢着厚厚的一册书,想不开地说:“爹爹,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罚我?”
卫殊狭长的眼尾扫过去,看着楚兰枝笑道:“问你娘亲,是她答应了别人要给人家写联子,自个儿又没那本事。”
岁岁立马就问了,“那爹爹为何不写?”
“我惜墨如金,”卫殊傲然地睨了她一眼,“以前从来没为别人写过对联,今后也不会。“
岁岁心想爹爹就是在臭屁,动动笔的事他都不干,懒成精了。
楚兰枝把小丫头拢到身边,摸着她的脑袋道:“年前写对联赚到的银子都归你。”
“真的?”岁岁的斗志一下昂扬了起来。
“往年迎春巷里都是老童生给写的联子,今年他挑事情,早早地在三味书院对面摆摊子,还逢人就说你爹爹的坏话,我可不愿被他给比了下去。”
岁岁攒起了小拳头,想起巷子里那些孩童念的顺口溜就来气,“娘亲,那些说爹爹的肮脏话都是老童生一家说出去的?”
楚兰枝理顺了她的前襟,“你别信那些话。”
卫殊挑眉看了过来,他一连几天窝在家里看书,都没出过大门,外面怎么会传出他的谣言来,“什么坏话?”
岁岁的小嘴吧啦吧啦地全给抖落了出来,还特意把老童生加进了话里:
“老童生说爹爹逛青馆寻花问柳,有辱斯文,丢尽读书人的脸面。”
“老童生还说爹爹不配为人师表,开办这个三味书院纯粹就是为了捞钱,误人子弟。”
“老童生最后说了,爹爹当初被罢黜官职,就是因为品行不端,私生活不检点。”
楚兰枝眼见着卫殊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拦了岁岁道:“这次写对联,你要争气,替你爹把老童生狠狠地按在地上打。”
岁岁浑身的热血沸腾了,她握拳喝道:“娘亲,我会争气的,这事包在我身上。”说完抱着她的字帖,出门练字去了。
楚兰枝见卫殊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出声安慰道,“巷子里传的尽是些浑话,你别往心里去。”
卫殊嘲讽地笑了,“放心,这种人不配惹我生气,我做事有分寸。”
“你别乱来,”楚兰枝怕他气不过,私底下报复老童生,劝道:“岁岁还要和老童生站台写对联,你私底下把人解决了,人家会说我们胜之不武。”
“我知道,”卫殊轻笑了两声,“娘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这事不怪她想太多,是他那肃杀的神情,让她不得不想太多。
腊八节施粥那天,三清殿前排队的人绵延到了道观门口。
徐娘子领着两个农妇在殿前施粥,楚兰枝带着其余的人在前院架起了三口大锅,柴火一捆捆地往锅底扔,火焰熊熊地燃烧着,她和周家娘子、吴家娘子人手一把大铲子,抄着锅底捞粥,以免糊了锅。
五个团子人手一碗腊八粥,边干活边忙里偷闲地吸溜一口热粥。
钱团子率先喝完了一碗粥,他把空碗搁置在灶台边,吩咐道:“年年,再给我盛一碗,要多多的花生。“说完他一溜小跑,抱着一捆柴火去给师娘的灶底添柴。
那口大锅直径三尺宽,粥水汩汩地沸腾着,年年拿着个大勺子,在粥里翻找着花生,给钱团子盛了满满一碗“花生粥“。
宋团子蹲在灶膛前,被熊熊大火映红了脸庞,他见状舔干了碗,把碗顺手搁在了灶台上,”年年,我要莲子。“
年年双手掌着勺子,拨开层层的白雾,眼睛眯缝着在粥里翻找着莲子,给宋团子也盛上了一碗“莲子粥”。
“哥哥,我要红枣。”岁岁见钱团子喝起了“花生粥“,羡慕不已,她跑过来点名要一碗”红枣粥”。
“知道了,一个个来。”年年忙得无暇顾及,匆忙应了下来。
周家娘子抄着锅底,好笑地说了他们几个,“别让楚娘子知道,不然她回头又要说你们几个。”
“周姨,你不说我不说,娘亲她怎么会知道呢?”岁岁卖乖地笑望于她。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快点盛完,外面的人都等着施粥,我的腊八粥要出锅了。“周家娘子豪迈地挥动着铲子,抄底捞了一次锅。Χiυmъ.cοΜ
几个团子和大娘子们合力将大锅从灶台里抬起来。
钱团子吆喝出声,“一,二,三,抬起!“
随着他一声喝下,众人齐力抬起了大锅,朝着三清殿门口迈步走了过去。
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端到殿前,排在队伍中的逃荒户纷纷叫了一声好,都说楚娘子是菩萨心肠,观世音再世,对她的恩情感激涕零。
苏团子手上拿着大勺子,一勺勺地给人盛粥,他看见那些逃荒人捧着碗,等不及地吸溜了一口腊八粥,烫到嘴巴都起泡了,还不忘堆着满脸的笑容鞠躬道谢,他胸膛一下被暖意涨得满满的。
等到楚兰枝从前院忙完出来,排队的人就剩下三四十人了,她走上前去,见锅底还剩下不少粥,于是拿了个空碗,递到了苏团子面前,“来一碗。”
“师娘,你还没喝上腊八粥?”苏团子惊诧之后,赶忙抄底捞了一碗粥出来,盛到她碗里。
楚兰枝就着碗沿喝了一口粥,红豆香醇,桂圆甜软,薏仁绵实,尝起来口感颇丰,就是红糖水稀了些,甜不入味。
徐娘子和她碰了碰碗,喝了碗里的粥道,“我许久未曾见过这般的热闹,喜庆得跟过年一样。”
“能不喜庆么?”楚兰枝说着捂上了心口,“这次施粥,花了我五两银子,心疼死我了。”
“有我在,你死不了。”徐娘子笑言,“现在整个清平县都知道迎春巷有位楚娘子善意施粥,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遍幽州,以你家郎君的名声,或许京师都会有所耳闻。”
楚兰枝偏头看她,“你识得我家郎君?”
“我有幸见过你家卫殊一回,”徐娘子看着一个个前来领粥的逃荒人,缓声道:”人长得仪表堂堂,风神俊逸,偏偏还以才华闻名于京师,这样的人,是不可多得的辅宰人才。“
楚兰枝心想这话不该是徐娘子说得出口的,于是多嘴问了声,“这话是谁说的?“
徐娘子瞧着她道:“誉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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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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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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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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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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