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角落里生起了炭火,一到休憩时间,学童们一窝蜂地冲向了火盆,挤做一团烤火取暖。
钱团子怀里兜着芋头,用火钳撩了撩星火,扒开灰烬一个个地埋进去,他数着人头埋芋头,末了多埋了两个进坑里。
宋团子问他,“多出那两个给谁?”
“苏乞儿。”钱团子抹平炭灰,一下想到了什么,他对年年交代道:“他晚上看书你盯紧点,别让他偷懒打瞌睡,没几天就考了,关键时候不能掉链子,得牟着劲往前冲。”
年年想他怕是没见过苏世卿看书,要是他见了,就得担心他会不会过劳死。
岁岁一心盯着她的芋头熟没熟透,催着钱团子扒灰道:“我闻着味了,扒扒看熟没熟?”
“没熟,”钱团子没看一眼,火钳都懒得动一下,“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帮苏乞儿考上童生,押一赔三,别到时候赔得我们裤衩都穿不上。”
岁岁见他如此敷衍,相当地不爽,“爹爹和娘亲都不担心的事,我瞎操哪门子的心。”
“串串,别把钱看得太重,拿得起放得下,”年年在炭火上烘着手,“童生算什么,苏乞儿闭着眼都能考上!”
钱团子稍稍宽了心,冷不防手里的火钳被岁岁夺走,他看着她在灰烬里扒拉了一会儿,挑出他的芋头在皮面上戳了戳,奇怪道:“你戳我的芋头干什么?”
“看熟没熟透,”岁岁一不小心把火钳子戳进了芋头里,“哎呀”了一声,扔掉了火钳,“生的,没熟透。”
钱团子看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火气腾腾地往上冒,宋团子急忙拍他的肩膀,劝他别生气,“算了,一个芋头而已。”
钱团子怒瞪了他一眼,“那把你的给我。”
“没门。”宋团子想也不想地回绝道。
钱团子还没看向年年,就听见他凉凉地来了一句,“你想也别想。”
钱团子不得已将目光投在了那两个多出来的芋头上。
年年中午拿回来的两个芋头,放到晚上都没人吃,他上手一摸硬邦邦的,再看一眼伏案看书的苏世卿,那坐姿千年不变,活像一座石雕。
“哥,我说他是书呆子,他八成耳聋地听不见。”岁岁抬头看向她哥,没来由地坚信着。m.xiumb.com
“你看这硬邦邦的芋头就知道了,他光顾着看书,连口吃的都顾不上。”年年把芋头埋进炕灶里,给他烤热了吃。
“看着就不像傻的,怎么看起书来这么痴,爹爹都没他这样。”岁岁还在那小声地嘀咕着,苏团子一抬眼,错愕地向她看了过来。
他那眼里蒙着雾,被风吹散后,眼底清透地泛着光。
岁岁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被抓了个现行,她退后两步躲到年年身后,把她哥推到了最前面。
年年把烤热的两个芋头放到苏团子面前,“串串让我带给你,他要你一定考上童生。”
“嗯。”苏团子拿起一个戳了洞的芋头,剥皮吃了起来。
那个芋头,正是岁岁用火钳子戳破的那一个。
她当时调皮,成心捉弄着钱串串,没成想钱串串把芋头掉了包,换给了苏乞儿。
岁岁看着那个芋头洞里灰扑扑的,还烤焦了皮,心里别扭了起来,“你不许吃那个芋头。”
苏团子塞了一嘴的芋头,他微微张着嘴,愣神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把另一个完好的芋头推到了她跟前,“给你。”
“谁要吃你的芋头?”岁岁气得眉毛都跳了起来,她拿起芋头重重地砸在他面前,撒气道:“我明日赔你一个。“
说完她气呼呼地甩脸走人。
苏团子不知为何得罪了她,无辜地望向了她哥。
年年对她的小脾气了如指掌,“你吃的这个芋头是被她戳破的,她原来要整的是钱串串,没想到连累了你,她这是难为情了,这丫头有时候就这么别扭,不用理她就是。”
苏团子倒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惹了人生气,得把人哄回来才是。
楚兰枝见苏世卿童试在即,备考紧张,便不再让他在院子里干活,命他每日呆着屋子里看书,一心备考。
她调试好了几款胭脂色,忙着产量,这么一来人手又不够,于是叫上了周家娘子和吴家娘子过来帮忙,在屋里又开起了她的胭脂“小作坊”。
吴家娘子就没闻过这么香的水粉味儿,她给唇纸上着色道:“我敢说整个清平县,就找不出第二个地儿能比咱这屋子香,这胭脂水粉要是拿到集市上去卖,那些妇人不得一窝蜂地上来抢。”
“话是这么说,可眼下闹饥荒,家家户户都紧着银子过日子,不是谁家都有多余的银钱,买得起这胭脂水粉,”周家娘子捣着研钵里的青黛,实诚地说着,“依我看,楚娘子这批胭脂缓缓再拿到市面上卖,等过了这个荒年再说。”
“那得缓到什么时候?”吴家娘子回头瞧着周家娘子道,“等冬天过去了,还是等开春下了地?这水稻种到田里头得长到六七月才能见收成,莫不是得等到那时候才出去卖胭脂?“
楚兰枝见她们说的都有道理,就是没必要争起来,“清平县里,或是州府上,就没有什么人不在乎花钱买胭脂,还盼着买到上好胭脂的?“
这话一出,两位大娘子都想到了一处。
吴家娘子一拍大腿道:“青坊!“
周家娘子一听她说青坊,这就有话说了,“那里边的艺女个个美得跟天仙似的,都说是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迷得那些男客七荤八素的,恨不得把身家都掏出来给她们赎身,就这条巷子里的大娘子们,但凡知晓自家郎君去过青坊,泼辣点的不得把房梁都给他掀了!”
吴家娘子骂咧咧地道:“那坊子里个个都是狐狸精,专勾男人们的魂,楚娘子,你可得把你家郎君看紧了!“
楚兰枝被这话给吓住了。
她问青坊,不是担心卫殊背着她去鬼混,而是她想去那里卖胭脂。
何况就卫殊那清高德行,料想也看不上这青坊的女子。
这两位大娘子,怎么给她想偏了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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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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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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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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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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