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风心中冷笑。哪怕被绑着的人是丧尽天良坏事做尽的恶魔,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人死在这儿。他要用恶棍送到阳光下,经由法律的公平正义审判,还大众一个合理的公道。
更何况,这人只是有家暴倾向的丈夫。
这是他进入警官学院,对着国徽宣誓后,一直盘踞在内心的信仰。
祁箜的真实目的,就是想从他内心深处击垮他。
吴起风深吸一口气,做好应对疼痛的准备。然后憋着胸中一口气,飞快往前跑。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疼痛也远超吴起风的预想。
玻璃渣子扎进脚心,让他根本站不稳,每走一步,腿弯都打颤,更何况是飞快跑过去。
剧烈的痛疼已经让吴起风产生幻觉,幻觉中,苏徽面若桃花,对他招手,“起风,春天来了,桃花开了,你能和我去放风筝吗?”
吴起风下意识想说好,同时想起浴缸中挣扎在生死之间的苏徽。
苏徽,还在等他。
不能倒下。
凭着胸中这口气,吴起风冲到铁板边,一下子跪倒在地。
铁板上的男人被声音刺激得回神,哭着说:“我再也不做坏事了。放了我。求你,放了我。”
空气中,散发出新鲜的尿骚味。
吴起风喘着粗气,瞥了眼狼狈的男人,把蜡烛从铁板下挪开。
此时,冰块已经只剩薄薄的一层。若是刚才吴起风犹豫的时间再长些,或者他跑的慢了,冰块都会融化,绳子会断,尖刀会掉下来。
男人被绑在铁板上,看不到吴起风的动作,但也知道吴起风是来救他的,兴奋得全身战栗,“我没事了?我还能活着?”
在吴起风小心踩着玻璃碴子移开地下室时,男人还在重复这句话。
离开地下室,吴起风惊讶地发现,地上不再是关押她的地方,而摆着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封口浴缸。与其说浴缸,不如是横放的人体标本的模具。若是模具里装满福尔马林溶液,真能放在医学院供一代代学生观摩学习。
吴起风脑中闪过福尔马林溶液,大叫一声,冲到浴缸边,拼命敲打浴缸。
浴缸中的苏徽似有所感,手指微微一动。
接着,睫毛颤抖。
吴起风狠狠松了口气。
经过这么多折磨,他终于见到苏徽。
活着的苏徽。
但如何救苏徽出来?
似乎知道吴起风的疑问,祁箜公布游戏规则,“在浴缸下面,有一道数学题。你还剩下十分钟。我知道你是有名的才子,区区高数应该难不倒你。祝你好运。”
最后四字,带着数不尽说不出的恶意,吴起风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吴起风找到数学题,是一道空间向量和矩阵结合的题目。
他很擅长高等数学,但看到塑料板上的两排数字,不禁全身发冷。
曾经靠高数时,他的同学满怀恶意地吐槽,“有一棵树叫高数,上面挂了很多人。”考完高数后,那些人哭着说,“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
吴起风只当笑话听。
但现在,他看着这些数字,心中知道每一个解题步骤,但做不出来,真实体验到“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的悲哀——现在的吴起风,失血过多,大脑仅能维持基本的觉醒状态,其他功能区自动陷入休眠。
他想给自己注射一支肾上腺素,想沉沉地睡一觉,想疯狂呐喊大叫,想上网查资料,找出相关的公式。
他只是想不起公式了。
吴起风抹了把脸,绝望地看着浴缸。
浴缸中,苏徽已经清醒,静静看着他。
注水管里的水流静静流淌,水面已经淹没一半。
苏徽动了动嘴,声音闷在浴缸中,传不出来。
浴缸完全密闭,随着水流灌入,气体从水管中咕咕冒出,即便苏徽能在水中憋气,也会因窒息而死。
他该怎么办?
吴起风双手撑在浴缸上,近乎贪婪地盯着苏徽的每一寸面容。
他一定有办法,一定。
浴缸中的苏徽突然摁在自己的胸口,剧烈挣扎起来。
吴起风知道,浴缸中的空气已经残留不多,他的苏徽。
他眼睁睁卡着苏徽的脸色变红变紫,却什么办法都没有。苏徽身上每一点疼痛苦难,都好像加在他身上,比他亲自承受更痛,他忍无可忍,额头狠狠撞在浴缸上。
吴起风的动作惊醒苏徽。
苏徽使劲睁开眼,看清此时的吴起风。
全身上下都有混着血色的污泥,一只手以诡异的角度弯曲,另一只手掌心磨得能看到肉下的白骨。
他的脸也变了型,眼眶红的出奇,神情癫狂。
让他看着自己死,是不是太残忍了?
别伤心。
苏徽眼角滑下泪水,滴在水中,消失无踪。
吴起风一下下用头撞浴缸。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到,只是重复这一个动作。
耳边嗡嗡乱叫,整个人好像飘在空中,又好像踩在棉花上。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如果真要死,就让他们一起死,但在死之前,别让苏徽再遭受痛苦。
如果真要痛苦死去,让他承受大部分苦难。
在吴起风重复的撞击下,浴缸表面出现浅浅的裂纹。
苏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长叹一声,默默和这个世界告别。最后一眼,她想多看看吴起风。
向他伸手,隔着玻璃,的确摸不到他,但她摸到一层明显的裂痕。
苏徽眼中曝出狂喜。
她在水中翻滚,挣扎,水流呛进她鼻子喉咙呛进去,她不停咳嗽,却加重溺水的症状。
是生还是死?全在这最后一拼!
苏徽忍着生命流逝带来折磨,双手并用,一下下锤击在裂纹上。
在两人内外合力的破坏下,浴缸上裂纹加重。水缓缓渗出。
吴起风感到额头的凉意,不可置信地睁眼。
浴缸中,苏徽睁着眼,眼睛水汪汪的,头发在水中飘散。她面朝他,手还摁在浴缸上。wWW.ΧìǔΜЬ.CǒΜ
吴起风大叫“苏徽!”把自己的脑袋想象成榔头,冲着浴缸狠狠一击。
轻微的破裂声响起。接着,水的重力加大裂纹,水流倾泻而出。
吴起风从浴缸中报出苏徽。几乎站不起来。
但他们刚从地狱出来,向往地只有光明。
他们,都要活着出去。
这一信念激发吴起风的潜能,他废掉的手都有力气。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如何走出废弃工厂的。他只记得,他抱着苏徽离开时,祁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游戏才刚刚开始。
在他们走后,废弃工厂消失在一场爆炸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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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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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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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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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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