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寝殿,穆风就抬眼望过来。
云舒还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霾重重、乌云滚滚,那样压抑、阴郁,又携着风雷之势。
云舒被那样的目光所摄,竟然没有勇气走过去。
穆风像不认识她一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江云舒,你这算什么?始乱终弃?”
这个词太违和了!
饶是气氛如此压抑,云舒还是忍不住弯了下嘴角,又赶紧忍住。
可这样细微的表情,还是被穆风捕捉到了。
他的神色更加暗沉,还有一丝受伤。
他缓缓走近她:“我的心意,很好笑吗?”
他靠得太近,云舒只得后退一步,后背撞在了墙上。她退无可退,只能使劲摇头。
穆风抬手按在墙上,把她困在一方小小的空间,低头逼视着她: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云舒转着眼珠,试图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是,她面对穆风的时候,脑子总是要比平常迟钝一些,何况是面对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的穆风!
穆风定定地看着她,忽地一笑,笑容里有几分失望、几分悲伤:
“在想用什么样的理由来搪塞我?让我来猜猜,因为群臣?因为九泽?
“可这些问题原本就存在,你为什么以前不走,非要现在走呢?”
这确实是一部分理由,可被他抢先说出来,就真像是借口。
而另外一部分原因,她不能说。
所以云舒只能沉默。
穆风等不到她的回答,终于放弃地摇摇头:“好,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他突然一把抱起她,走到床边,让她坐在床沿上。
然后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肩,俯身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只要告诉我,你爱我吗?”
云舒柔声说:“我以为你我之间,已经不需要问这个问题!”
若在平时,这个答案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若在平时,他根本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可是今天,他异常地固执:“不要回避问题,直接回答我!”
云舒坦然看着他,毫不迟疑地说:“穆风,我这一生,都只爱你一人!”
这一句话驱散了穆风眼中的阴霾,他的目光和声音都柔软下来:
“云舒,别离开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说着,他慢慢靠近她,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见她不反对,又重新凑上去。
云舒觉得,这个吻跟以往不一样。
以往,他的吻是温柔的、深情的,或是热情的、激烈的。
今天这一吻,是试探、是询问、是求证,但也是宣布、是占有、是惩罚。
他是那样强势,似乎要把他的感情和意志,通过唇舌传递给她!
他又是那样软弱,似乎要通过一个吻,捕捉她的感情和意愿!
云舒明白他心中的恐惧,就温柔地顺从他、接纳他、迎合他、安抚他。
渐渐地,云舒感觉到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就想试着开口跟他谈谈。
可穆风的打算却与她不同。他轻轻抓住她的衣襟,缓缓地展开。
当双肩暴露在空气中时,云舒才察觉到他的动作。
不行,孩子!
云舒不假思索地用力将他推开。
穆风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后仰,反手抓住床沿才没有栽下去。
云舒顾不得理他,抓紧整理衣衫。等整理好了,一抬头,撞上穆风的视线,心使劲一颤。
穆风定定看着她,神色复杂:失望、幻灭、悲伤、痛楚。
他问她:“就那么难以忍受吗?”
那眼神像锥子一样刺痛了她的心,她摇头:“不是的!”
穆风还是那样看着她:“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
云舒多想告诉他,可是她不能!
她只能说:“我有些累,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穆风敛去了眼中的情绪,垂目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打扰你休息!”
说完,他再不停留,径直出去了。
之后几天,云舒都没见过穆风。
他说话算话,果然没有再来打扰她。
他把寝殿让给了她,自己就在内书房,也就是“澄心斋”休息。
云舒见不到他人,也出不去北辰殿。只要一走到院门前,就会有亲卫客客气气地把她拦回去。
云舒叫宫女传话给他。
宫女总是恭恭敬敬地说:
“夫人见谅,陛下只吩咐婢子好好伺候夫人。陛下没吩咐过的事,婢子不敢逾越!
“夫人稍安勿躁,陛下得空,自然会来探望夫人!”
他在生气,怎么会来?见不到人,怎么谈判?不能谈判,怎么出去?
这样一天天住下去,总有一天瞒不住!
云舒心中焦躁,也渐渐有了火气。
一天傍晚,宫女照常摆上晚餐。
云舒却不动筷子:“我要和陛下一起用餐!”
宫女刚要开口,云舒就打断了她:
“我知道,陛下没吩咐过的事,你不敢逾越。我不为难你!你不能通报,自然有人能!”
没人应声。
云舒也不催促,就坐在桌边等着。
宫女婉声劝了几次,云舒还是不动筷子。
饭菜渐渐凉透,门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更漏声声,一声声都像滴在人心上。
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时间长了,就渐渐地有了痛感。m.xiumb.com
云舒看看外面黑沉沉的天,起身向寝殿里走:
“我累了,要睡了!告诉陛下,明晚,我还等他一起用膳!”
还是没人应声。
云舒慢慢走到床边坐下,自嘲地笑笑。
真是好笑,她居然需要用这种方式来逼他就范!
而她所倚仗的,无非就是他对她的感情!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宠她,她就可以随心所欲!他不理她,她就寸步难行!
云舒不喜欢这种被动和无能为力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想要暂时离开。
那么现在,她是真的想逃离这重重宫阙!
那为什么不直接逃走呢?
她有精湛医术,还会御兽。
就算宫中守卫森严,成功出逃的可能性很小。
但不试一下就放弃,不是她江云舒的性格!
她之所以没有去尝试,还是因为穆风,她不想让他生气和难过!
所以她才在这里等,等着他来,等着跟他谈。
可他会来吗?
如果他一直不来,她真要闯出去吗?
归根结底,束缚她脚步的,不是宫廷重重守卫,而是那个疼她爱她、愿意与她同生共死的人啊!
云舒抱膝坐在床上,直到有脚步声传来,她猛然抬起头。
穆风正把一个托盘放在桌上:“听说你闹脾气不肯吃饭!”
他的语气温和,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同。
云舒的鼻子有些酸:“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吃!”
穆风认真地看她一眼,目光又柔软了几分:“那还不过来?”
云舒走过去,打算坐在他对面。
他却偏头看看他身边的椅子:“坐这儿!”
云舒只当没看见,还是坐到了他对面。
穆风起身,换到了她身边。
云舒嘟着嘴:“凑过来干嘛?你不是不想看见我?”
穆风正在盛粥,闻言停下来:“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云舒闻言瞪起眼:“你以为?你凭什么这么以为?我说过不想见你吗?”
穆风的神色有些难解:“你说你有些累,想休息一段时间!”
云舒一听,来了火气:
“是呀,我累了,我想休息!你就不理我了?!难道成了亲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很凶,他却很好脾气:
“我怎么会因为这个不理你?!那我成什么人了!明明是因为,你想甩掉暗卫逃走!”
说到这,他突然沉默了。
云舒以为他又要追问她逃走的原因。
他却没问,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我亲自服侍夫人用膳,夫人肯吃了吗?”
肯开玩笑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心里没疙瘩了?
云舒张嘴吃了,伸手去接勺子:“我自己吃吧。你也快点吃,凉了就不好了!”
吃完饭,穆风迟疑地说:“云舒,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云舒白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寝殿,谁敢不让你留下?是你自己不肯回来好不好!”
穆风求饶:“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小心眼!”
晚上,云舒昏昏欲睡,忽觉一只手试探地挨上了她的手臂,轻轻摩挲。
她马上就清醒了,推开那只手:“穆风,这段时间,真的不要!”
穆风默了默,收回手:“好,都随你!”
第二天早上,云舒醒来的时候,穆风已经上朝去了。
云舒独自坐在那里伤脑筋。
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已经十几天过去了。得快点跟他谈判,让他放她出宫去才行!
可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他呢?
傍晚,穆风回来的时候,云舒坐在桌子旁边等着他。
穆风坐到她身边,眉目含笑。
云舒殷勤地给他布菜:“多吃点!本来想自己做给你吃的,可是你的亲卫们不让我出去!”
穆风停了停:“我倒是忘了,我这就吩咐下去,不让他们拦你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云舒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想去哪里都可以吗?出宫去也可以吗?”
穆风嘴角的弧度消失了:“不可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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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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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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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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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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