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风握住她的手,神情有些愧疚:
“我知道,婚事操办得太仓促,委屈了你。但是,云舒,我不想再等了。我想让你安心,也想让自己安心!”
也想让群臣死心,是吗?云舒在心里问了一句。
她五指微微用力,安抚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怎么会嫌仓促?我只是觉得,眼下不是大婚的好时机!穆风,我明白你的心意,我相信你!
“所以你不必为了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臣子们对着干,更不能因为我,伤了和九泽的和气!”
一直以来不曾捅破的窗户纸,被云舒一把揭开。
穆风愣了愣,眼中涌起浓浓的怜惜:“你总是这样,永远都在为我考虑,为大局考虑,就是从来不为自己考虑!
“有时候,我宁可你自私一点儿、任性一点儿!这样,你就不会为了我、为了大局,委屈自己!”
云舒柔暖一笑,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
“我没有委屈自己啊!倒是你,总想着把所有风雨都挡开,不想让我有一丝烦恼。岁月静好,青春作伴,我不知有多开心!”
穆风不笑,深深地看着她:“可是,我至今都没有给你大婚之礼,我们至今还没有成为夫妻!你,不会觉得不安吗?”
云舒笑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忘了,在念青山雪峰发过誓,就是在神明面前结为了夫妻!”
穆风却无比固执:“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为难才这么说。神明高远,世俗的婚礼才能真的让人心安!”
云舒眼珠转了一转:“谁说世俗的婚礼,就一定得是帝后的大婚呢?我不想做什么皇后,只想做你的妻子!”
穆风一脸不解。
云舒眉眼弯弯:“我们可以像别的夫妻一样拜堂成亲啊!你叫媒人去我家提亲,我们在我爹娘面前拜堂。
“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就名正言顺了,要什么帝后大婚?”
穆风还在犹豫:“可是这样,还是太委屈你了!”
云舒一把把他拉起来:“别纠结了,就这么定了,快去找媒人,快去抓大雁!”
不能立她为后,六礼总要完整。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步不少,只是大大缩短了时间。
正月二十六日,穆风披红挂花,率亲朋好友,拥花车彩舆来到了云舒家门口。
穆风陪云舒一起,拜别云舒的爹娘。
爹一脸不舍,娘双目含泪,端坐于堂上受了他们的礼。哥哥神色复杂地站在一边。
拜别了爹娘,云舒登上花车。
花车缓缓起行,在鼓乐吹打声中来到了逸亲王府。
大红的毡席在脚下铺开,云舒缓步踏上去。
有侍从奔过来,将毡席前后传递,一路转移接铺,引导云舒去往正厅。
正厅里,逸亲王身穿吉服,正襟危坐。
一拜天地。
多年以前,他们已经在念青山雪峰拜过天地神明。
后来,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分别与重逢、阴谋与复仇、谅解与同行。
到今天,终于可以携手同归!
二拜高堂。
穆风的双亲都已不在。所以今天,由如师如父的逸亲王代替他的父母,接受新人的叩拜。
逸亲王唇角含笑、目光却似近似远。像是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又像是看着遥远的过去。ωωω.χΙυΜЬ.Cǒm
夫妻对拜。
初遇时的生死一线、重逢时的欣慰感激、暗恋时的忐忑回避、恋爱时的温柔甜蜜、分别时的锥心刺骨、误解时的怨恨绝望、明心时的悲喜交集、一直到现在的心有灵犀。
这一条漫漫长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送入洞房。
穆风手执彩绸,牵着云舒步入洞房,扶着她坐在床边,柔声对她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云舒知道他要去答谢宾客,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就点点头。
可是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紧接着盖头被轻轻一掀。
穆风笑呵呵地看着她。红烛的光焰在他眼中跳跃,让他眼中一半是火、一半是水。
云舒微觉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天的宾客不多,多是书院同窗。可敬一圈酒,也不会这么快。
穆风笑得有些顽皮:“我敬了所有人一杯酒,请他们自便,然后就回来了!”
云舒吃了一惊:“这样也太怠慢了!”
穆风的语气有些像撒娇:
“我一想到,我的小娇妻正等我等得心急,就归心似箭,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云舒脸一红:“你乱讲!我才没有心急!”
穆风轻笑一声:“对对,你不心急,是我心急!”说着,慢慢凑近了她。
云舒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突然一指旁边:“合卺酒还没喝!”
穆风停下来,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呼出一口气:“对,先喝合卺酒!”
说着端起用彩线相连的合欢杯,一只自己拿着,一只塞到云舒手里。
双臂交缠,先对饮半杯。
云舒默念着步骤,小口饮下半杯,一抬眼,看见穆风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被那样的目光看得一愣,竟忘记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穆风把自己那半杯送到她唇边。
云舒才想起来,还要交换喝,忙把手里的杯子递到穆风唇边。
穆风饮尽了杯中酒,又等着她饮尽,然后咣当一声把杯子扔在地上。
他用略显沙哑的嗓音问:“接下来呢?”
云舒觉得有些好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穆风的脑子今天转得有点慢,他想了一会儿,才道:“对了,还要结发!”
他抓过自己的头发,咔嚓一声剪下一缕。放下剪刀,轻轻解开云舒的长发,小心地剪下一缕。
然后握着两缕头发,开始编同心结。
他的手很巧,可是今天却有些不听使唤,编了好久还没有编好。
等终于编好,收入香囊,他已经急得气息都不稳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云舒:“现在没事了吧?”
云舒笑着摇摇头:“一会儿,还会有人来闹洞房,还会有人来听墙角!”
穆风松了一口气:“民间婚礼,才会有人闹洞房、听墙角,这里不会有人来。云舒!”
“什么?”云舒等着他说。
穆风的眼里只剩下火焰:“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该好好亲近一下了!”
云舒觉得脸上烧烧的,含羞低下头。
穆风的喉结动了一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叫什么话?
云舒只是想笑,窗外的人却真的笑了。
云舒一惊,朝窗口望去。她带着不惑,将窗外几人看得一清二楚。
安运熙笑得捂着肚子:“咱们陛下,真,真是清纯可爱!”
严居正以手握拳,凑在唇边咳嗽几声:
“虽然我也不知道洞房花烛夜应该说些什么,但显然不应该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哈……”
薛万里提醒道:“别吵别吵,听听陛下怎么不客气!”
徐鸿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还能怎么?厉兵秣马,攻城略地呗!”
四人戏谑的表情尽收眼底,云舒羞得无地自容,全然忘了自己能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自己,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却被穆风握住不能动。
穆风深吸了口气,转头向着窗外,怒声道:
“马上给我消失!不然的话,等你们洞房花烛的时候,我会急诏你们出来,让你们出使九泽!”
“啧啧,恼羞成怒了!”
“哎呀,这是以权谋私!”
“帝王之怒啊,不妙不妙,快跑快跑!”
四个人互相推搡拉扯着跑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云舒看他们跑远了,才放松下来。可是下一瞬,她的身体又重新僵硬起来。
穆风拽住她的衣带一拉,再一甩,她的吉服就落在了一边,只余贴身的小衣。
云舒揪住小衣,结结巴巴地说:“等,等一下!”
“好,等一下!”嘴上答应着,动作却不停,头一低,吻上她肩膀。
云舒说不清他的嘴唇是冷还是热。只觉得被他吻过的肌肤,像被冰雪触到一样禁不住瑟缩战栗,又像被火星溅到一样惊惧不安。
她这边退缩,他那边紧追不放。
穆风一边吻她,一边伸手到她背后一拉,小衣也落了下来。
云舒大惊,一只手遮住自己,一只手去推他:“说了……”
穆风却猛然抱住她,覆上她的唇。
没出口的“等一下!”三个字被堵了回去,化为一声低呼,消散在唇齿间。
衣衫如被狂风吹翻的纸伞,呼啦一声飞到一边。纱帐如水面的涟漪,遮蔽了水下的风景。
穆风紧紧地拥着她,好像要把她揉入骨血;绵密地吻着她,似乎要把她拆吃入腹。
那朵娇嫩的花蕾,终于在他怀中盛放;
那片洁白的雪花,终于在他心中融化;
那朵高天里的流云,终于停留在了他的掌心!
他觉得自己眼中手中,都是清新纯净、柔软芬芳。心灵与魂魄,都在呼叫燃烧!
云舒初时,还有些紧张羞怯,瑟缩得如一株风中的含羞草,颤抖得如一朵雨中的清莲。
但穆风是那样温柔。
让她觉得自己是一朵花,他的吻如最柔和的春风,与她共舞、引她沉醉。
让她觉得自己是一张琴,他就是最高明的琴师,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拂过,奏出击中灵魂的乐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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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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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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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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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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