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万厦睁开眼睛,只见一片混沌中,孟萤突然就出现了,她穿着那身红衣,长发挽着,插着那根木簪子,正如第一次见她时的那个模样。
“你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我爱的是他,可你不是他,我们还是分手吧,从此你过你的生活,我守我的黄泉,你要珍重啊。”
孟萤的脸上带着笑,可万厦却觉得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
“不要!不要!你别走,我求你,留下来!”万厦向孟萤伸出手,可明明近在眼前的她却怎么都抓不住。
孟萤依旧好看的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了,这人间很好,可惜没有他...抱歉啊,一直把你当成了他,叨扰了你这么久,让你不得清净,以后不会了。”
“不要!”万厦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还在帐篷当中,刚刚的一切,竟只是个梦。
万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角的泪也渗了出来,缓了许久才稍稍缓过了神。
好险!只是个梦!
“你醒了?”医生从帐篷外走进来询问道。
万厦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医生。
医生随手拿起温度计来给万厦验温,边回答道:“你发高烧晕倒了,我说,你是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的?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药都弄不醒你,差点就让救护车把你送医院去了,后来发现,你竟然只是睡着了,一睡睡两天,你也是牛的!”
医生的话让万厦瞬间想起了晕倒前的一切,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两天!”
“嗯,足足两天,你是多久没休息了?”医生看温度正常,松了一口气。
万厦冲出帐篷,看到外面果然已是个大晴天,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正在西沉。
两天!
居然睡了两天,万厦的脑中“轰”的一声。
医生也跟了出来:“你看,因为信号问题,这里没办法与外界联络,所以增员这两日才到。确认了身份的遇难者都已经联系了家属,有的也已经接走处理后事了,但是这两天又搜出了不少。”
万厦皱眉,看向原先停放尸体的位置,又新增了七八个担架,而空地上,也新增了不少志愿者和社会好心人士,车子更是排了一路,送物资的送物资,出人力的出人力,大家风尘仆仆,蓬头垢面,好似战场上的残兵。
万厦走向尸体停放处,又来了,这令人窒息的感觉。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不会有奶奶,也不会有孟萤,可他掀布的手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抖。
这几天来,看了太多太多尸体,再看那一张张无比熟悉,仿佛在沉睡的脸,万厦已掉不出眼泪来。
查看完毕,不出所料,这里面确实没有她们。
万厦依旧惆怅,猛地想起了自己的手表,忙转头抓着医生询问道:“这两天,我的手表还有没有亮过?”
“我救人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注意你的手表,手表怎么了?”医生疑惑。
万厦不答,用食指轻触手表,眼睛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
自己足足睡了两天,这两天孟萤怎么样了?若是还在这些泥石流下面,两日时间,她要怎么熬过去?万一她...
万厦不敢再想下去。
发出的信号丝毫没有回应,万厦心一沉,只觉得自己已被无助彻底吞噬。
“那边在发泡面,也有热水,你快去吃点东西吧,不然就你这样,怎么救人?”医生又提醒道。
万厦看了一眼,失魂落魄地走去领了碗泡面来,麻木地吃着,只觉得味如嚼蜡。
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就是孟萤和奶奶...都已经不在了。
万厦想着刚刚的那个梦,便再也吃不下去了,万厦将泡面放在一旁,抬头看向村庄原本的位置,只是觉得天都塌了下来。xǐυmь.℃òm
还能做些什么?万厦不知道,浑身上下,都是无力与悔恨。
万厦茫然的在大石块上呆坐着,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有人在为亲人离世而悲痛欲绝,也有人在和战友苦中作乐,有人精疲力尽,席地休息,也有人在争分夺秒地赶今天的新闻稿,因为今日的新闻,还需要到镇上才能够传送出去。有人一脸悲悯,也有人一脸淡漠....
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万厦害怕极了,只要一进入夜里,周遭一沉静下来,那些让自己悔恨万分的画面就像一只只小鬼,在脑中跳舞。
分别之前,孟萤还在问自己要不要和她分手,而自己...甚至都来不及回答。
万厦怎么都没有想到,那竟成了自己与孟萤最后的对话。他本想告诉孟萤,他爱她,尽管想起她的心已被另一个人填满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可他还是不想失去她。
他还想告诉孟萤,他会努力挤进她心里的。
多遗憾啊,那些未被说出口的爱,就这样再也没机会说了。
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浸湿了眼眶。
忽的,一只萤火虫悠悠飞到了身前。
万厦看着,鬼使神差般的学着孟萤的样子伸出手,萤火虫竟真的落在了掌心上。
万厦看着它,失魂落魄地喃喃说道:“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话音一落,更想哭了,早已被绝望浸透的万厦又一次陷入悲伤情绪之中。
可掌心的萤火虫却像听懂了似的,往远处飞了起来,看万厦没跟上,又在原地盘旋起来。
万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迅速从大石块上跳了下来,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萤火虫:“你能找到她对不对?”
周遭有几个正在吃泡面的人,抬头看了一眼万厦竟在对着空气说话,心想莫不是亲人离世打击太大,疯了?这样一猜测,不禁更加同情起来。
万厦又一次伸出手:“如果你能带我去找她,请你落在我的食指上。”
然而,还未等萤火虫做出反应,万厦便发现手表上的光线又一次亮了起来。
万厦惊得连忙揉了揉眼睛。
没有看错,真的亮了。
喜极而泣,万厦终于体会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此刻的他就是如此,想欢呼想鼓舞,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决了堤一般。
“萤火虫可是孟萤的灵使啊,可以受她的差遣,说不定,眼前的萤火虫,就是孟萤让它来寻自己的呢?”万厦抹掉了眼泪,连忙追上萤火虫。
“喂!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啊?”有人见万厦如此疯状,担忧地冲他喊道。
可万厦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紧跟着萤火虫,不停向前。
最后,萤火虫竟停落在自己骑来的摩托车上。
万厦呆了片刻,立即心领神会,跨上摩托发动车子。
下山的路,万厦只觉得比来时短了许多,不知不觉,便已到达了镇区。
手机恢复了信号,各种各样的消息提示声一度让手机卡到关机。
万厦也顾不上手机,继续跟着萤火虫,一路向前,最后看它在镇上的一所卫生院前匿了身影。
万厦四处寻找萤火虫的光亮,一晃眼,远远的,就看到了卫生院门前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万厦楞了一秒,几乎是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的。
百米冲刺不过如此,万厦拿出了全力奔向了那个身影。
来不及开口,万厦便紧紧拥住了她,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又被这个拥抱溶解。
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开口。
万厦将孟萤抱得很紧,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了一般,又怕一切只是一场梦。
这短短几日,万厦看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不好的预感如影随形,各种各样的可怕念头从未停歇,他一次次陷入绝望、陷入绝境,他怕了,他甚至都在怀疑此时此刻怀中的孟萤会不会只是一个幻影。
“万厦,你再这样抱着我,我可要窒息了。”孟萤艰难地说道。
万厦这才慌忙松了松手。
“万厦,我终于找到你了!”孟萤率先开口道,说完,又笑了起来。
真的是孟萤,不是梦,更不是幻觉,是真真实实自己能触得到的孟萤,她没有死,完好无损地站在了自己眼前。
悲喜交加的万厦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万厦扶着孟萤的肩膀,郑重道:“孟萤,我不管你爱的是白清许还是我,我也不管我到底是不是他,就算是替身也好,哪怕只是个影子都好!我庆幸有着和他一样的容貌,才能然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现在,我,二十一世纪的万厦,我要告诉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是人是神是鬼是魅都行,我只请求你!不要离开我!”
那些来不及表达爱意,万厦此刻毫无保留地倾吐了出来,这几日,万厦第一次认识到,有些爱,是要说出口的,那些心意,若是不表达,就会成为遗憾。他真的怕了,他怕自己再不及时说出来,就再没机会了,他害怕再经历一次悔不当初。
孟萤愣愣地看着万厦,或许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些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来,所以此刻反而惊讶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的人可是那个性格内敛,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万厦啊…他刚刚居然说出了“我爱你!”
忽地,孟萤便笑了起来,眼中却噙着泪道:“所以,这是你的回答,那...我们不分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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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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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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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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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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