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一个瞪眼,陆闵便连哭都不敢哭出声了,无能为力地看着车队渐行渐远,快看不到影了,又追上两步。
自那日在地牢门口陆丰被周礼带走的这些日子以来,城中风声四起。
有说陆丰已经画押定罪了,也有说陆家要被抄家的,还有说陆丰怕是已经被秘密处决了,但也有说陆家毕竟后台够硬,周巡抚已经被收买了,若是周巡抚执意与陆家作对,只怕此番操作定是捞不着好的。
直到今日,陆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周礼押送回京城,一些无端猜测才平息了下来,但如此一来,又会引起一些其他的议论。
有人不知所措,有人一脸淡漠,有人愁容满面,也有人高声喊骂,特别是那些刚从牢里将孩子救出来的家长们,一边喊着对周礼的感激之情,一边对陆丰破口大骂,骂词不堪入耳,甚至连祖上十八代都没放过。
“听说是圣上要亲自审问,看来陆家这回是翻不了身了。”
“轻点声,这关我们什么事?而且陆丰被带走了,这陆闵还在呢,你不怕他带人来找你麻烦啊?”
“怕什么,若真是圣上审问,这陆丰犯的事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哪那么容易脱罪?”
“诶...只怕这陆家倒台,殃及我们这些百姓啊,还是少说点吧。他们骂他们的,反正我们别吱声。”
“别怕别怕,我听闻周大人原本想将陆闵一起带走的,称是要重新调查贾云丰之死、林齐村失火案以及阿芬嫂一家的事,可陆丰担心陆闵若是也被带走,恐怕就回不来了,那他们陆家也就断后了,所以将那些有的没有的的罪责通通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将陆闵暂时保了下来。说是先将陆丰带回去面圣,等审问完再看如何定夺,只怕这陆闵也是罪责难逃啊。平日里跟在陆闵屁股后面混的那些个公子哥们,还有陆府的下人们,听闻出了这事,怕自己被连累,都跑了,现在陆闵哪还能像之前那样风光和蛮横?”
“诶…昔日何等风光,现在………”
“这么说,根本不是什么妖女作乱?而是他们自己从中作梗?那这白疯子和那孟姑娘岂不是...”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我看陆知县是知道自己死罪难逃了,所以将罪责都揽了下来。”
“嘘,少说点,这死罪难逃不难逃的可不好说,万一这陆丰朝中有人保他万全呢?”
“切,谁敢在圣上面前保他?那不是自投罗网么?现在陆知县可是阶下囚,有什么可怕的?真是胆小如鼠!”
“也是该,小孩子都不放过!现在闹大了吧。”
“说来也奇怪,这周巡抚到我们知州县,我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人家已经找过去告状了。”
“对啊!不会是有什么高人指点吧?可他们也没说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跟商量好了一样,对消息来源闭口不谈!”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困惑,有人唏嘘。
而孟萤与白清许就在东方酒楼的窗台上,俯视着车马队伍与围观群众。
白清许深深叹了一声,孟萤立马就转头看向了他:“夫君,为何叹气?”
白清许收回视线,满眼深情地看着孟萤,伸手抚摸着孟萤的碎发,神情黯然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夫君心软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可一点都不同情。”孟萤道。
白清许笑,温声道:“不曾心软,他们罪有应得。”白清许只是想起了牛伯,觉得他死得无辜,可即便他们查清真相,牛伯也无法死而复生。
“夫君,我们这就启程,回山中吧?”孟萤提议道。
“现在?”白清许惊讶,不明白孟萤为何突然决定回去。
“这陆家一倒,想来那些孩子的父母没了顾虑,也就没了理由继续替我们保密,而且,时间一长,我想周礼回过神来也会追问他们是如何得知他入城的消息的。到时候所有矛头指向我们,只怕要平添不少麻烦,还不如趁现下人多混杂之际,溜之大吉!”孟萤解释道。
白清许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大家刚救回孩子,现下知州知县又被带往京城审问,整个知州已乱作一团,所以自然无人顾及他们,到时间一长,人们追根求底,很难不暴露。
“可……陆丰还未定罪…文成县的书香之城也未…”白清许顾虑,好像所有承诺的事情都只做了一半。
“夫君安心,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计划发展下去的,周巡抚与陆家不对付,想来不会给他留任何推脱罪责的机会,甚至可能会利用此事扳倒朝中的一些势力,我们静待结果即可。若是连这样都打不败陆家,还让他翻身了,那只能说明你们的圣上不够英明,那我们更不必浪费时间了。”
两人当即决定,离开知州县,回到山中过自在日子,离开前,白清许还是留下一封书信并嘱咐东方酒楼的掌柜,若是周书毅来寻,便将书信交给他。
两人携手步行,累了便在路旁歇息,渴了便喝山中清泉,回到山中小屋之时,已是落日时分。
孟萤点了烛火,屋内没有丝毫变化,那张破席子依旧靠在案桌旁,那树桩矮凳也纹丝未动,可以见得,这些日子,这小茅屋还未曾有人造访。
“之前走的时候还说这屋中的一切可以留给下一个无处可去的有缘人,没想到是给我们自己留的,我是不是很机智?”孟萤笑道,刚要施展灵力将积下的灰尘清理一番,却被白清许制止。
“放着我来吧,这些小事就不必浪费灵力了。”白清许说着,已打来一盆清水,擦洗了起来。虽然阿渡说灵力耗尽就会永世长眠的话白清许并未全信,但心中也不是全无担忧,所以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绝不浪费萤儿任何灵力。
白清许前前后后忙碌了一番,茅屋虽破,但整洁干净了不少。
白清许又抱来新的茅草,铺好席子,看了看,又打来水将席子擦了又擦,还是觉得这样的床实在是太委屈孟萤,又将自己的衣裳脱了下来,铺在席子上。
孟萤见状,从身后环住白清许的腰,将头靠在白清许的背上,疲累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囔囔道:“夫君,我困了。”
白清许转身面朝着孟萤,因为一直在打扫,手还未来得及洗,白清许将手放得远远的:“只能委屈萤儿这样将就一晚了。”
孟萤顺势靠进白清许的怀中,紧紧拥着白清许,因为确实累了,双眼依旧紧闭:“我说过,只要能与夫君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不算将就。”
白清许低头在孟萤的额头上吻了吻:“萤儿先睡,我清洗一下。”
孟萤未动。
“萤儿?”白清许又柔声喊了一遍。
孟萤依旧未动。
白清许低头宠笑,这些日子孟萤雷厉风行地实施着计划,一边打造着文成县的书香之名,一边又设计着谋略让陆家倒台,救小儿、查真相、为自己平反,强势突破、说一不二,白清许都快忘了,孟萤还是他那涉世未深且如此黏人的娇妻。
白清许小心翼翼地转身洗了手,将手晾了晾,直到双手干了之后,才温柔地将孟萤抱起,轻柔地放在刚刚铺好的席子上。
白清许看着她,又忍不住在唇上吻了吻:“乖,好好睡一觉。”
孟萤并未熟睡,即便闭着眼睛,可一伸手却精准地勾住了白清许的脖子:“夫君抱。”
白清许宠溺地笑:“好!我抱着萤儿睡。”温柔得仿佛要将人融化。
白清许小心翼翼地在孟萤身旁躺下,侧过身将孟萤拥进自己怀中。看着烛火之下孟萤绝美的睡颜,忽的又有些心疼,这些日子,马不停蹄、四面楚歌,好似哪哪都需要她去应对,甚至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今日又随着自己走了一日山路回到这小茅屋,想来孟萤确实是累坏了吧。
白清许不禁感慨,若是她没有遇到自己,就无需应对这繁杂的世事了吧,可若是自己没有遇到她,那...
白清许不敢想下去,他不知道要是自己没有遇到孟萤,自己这一生该有多糟糕。
迷糊之间,也抵不住困意入了梦。m.xiumb.com
“白清许,你真的爱她吗?你只是自私而已!”阿渡的声音从天而降。
白清许猛地睁开眼睛,又是上一次那个场景,阿渡还如上回那般,只是藏在大雾中的一道黑影,就在眼前,却始终看不清脸。
“不是的,我爱她!”白清许几乎脱口而出。
“可若是爱会让你丢掉性命呢?你还是不肯放了她?你知道你有多自私?你若是爱她,不是该替她着想?”阿渡又质问道。
“我这条命,早就是萤儿的了。何况,我从未将萤儿捆绑在我身旁,她若是想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一定尊重她,可她不想、也不愿!”白清许只觉得这一回自己比上一回清醒了许多,阿渡的话处处都是陷阱,仿佛能洞察你内心的所有弱点,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引导着开始自我怀疑,所以,意志必须足够坚定,才能不被阿渡所引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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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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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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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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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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