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邺就一直在马车里头陪着她。
要不是外祖父喊他过去说话,他都不离开她。
山长跟姚善都在,徐邺过来后先给两位长辈请安。
山长手里还握着一本书,问他:“你媳妇如何了?这几日没再做噩梦吧?”
徐邺摇头:“好多了。”
山长点头,望了旁边的姚善一眼,接着跟徐邺说:“你如今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徐邺点头。
山长就叹了口气,问姚善:“这个回京后咱们可怎么说呢?”
姚善:“实话实话,这个又有什么难为的?你不好意思,我来说。我又不指望他们做高官,开着那铺子也够生活的。”
山长:“你这是说梦话。不信回去看看,谁能叫你把这铺子开下去?”
徐邺看向山长,山长跟他说道:“你伤了头,从前我没敢跟你多说,如今咱们渐渐近了京城,有些事你也该明白起来,这样免得到时候再出什么乱子。”
就开始慢条斯理的给徐邺讲京中的事。
“……总而言之,京中如今是百废待兴,虽说先帝爷当初也给皇上留了人手,但那也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从前还朝气蓬勃的青年才俊,如今不是油头粉面,就是秃头黑面,要是你没忘了前事,如今倒是你的好时机。”
姚善大声咳嗽起来。
山长皱眉:“怎么了?不是你亲女婿?”
姚善:“孩子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看开了,不像某些人,自己想飞不扑棱自己的两根老翅膀,偏逼着孩子飞。”
山长跟姚善多年,这会儿一听他如此奚落自己,还不炸毛?
当即上手过去跟姚善“动武”。
徐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还不能躲,只好道:“外祖父,岳父大人,您二老别打了。”
说话是不管用的,两个老头子像摔跤一样在席子上你来我往,山长掐姚善脖子,姚善就捏山长的脸……
最后徐邺不得不闭着眼用身躯将他们二人分开,过程中少不得挨个一拳,受那个一掌,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好不容易都停下手,徐邺认真道:“回京的事清溪跟我商议过,我们俩的意思是先治病,等我想起来,腿疾也痊愈了,再考虑其他,报效朝廷,守护百姓,也是责无旁贷。”
山长道:“你早说么,也用不着我关心这个了。”
徐邺笑:“没有外祖父跟爹爹,也没有如今的我。”
姚善脸色也变好了,想必一板一眼的“岳父大人”,他自然是更喜欢徐邺喊自己“爹爹”。
山长兴致不高,哼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无论谁当你爹,我都跟他八字不合。亲爹那样,岳父又这样,认个义父,还贼眉鼠眼的,时不时的躲一旁傻笑。”
徐邺自然是低头乖觉的听着,没有反驳。
等他好不容易从二老这里脱身,正要回住处,忽然想起外祖父说的话,脚下一转,找人问齐老头在哪里。
齐老头这会儿跟王志王缺在一起,大虎徐图也都在。
他们一看见徐邺就都站起来了,徐邺打量齐老头,发现他真的很高兴,笑眯眯眼睛了似的。
有人让了个位子,他就坐到了齐老头的身边。
徐图道:“公子,我们找到了许多番薯,十分香甜,正埋着烤呢,一会儿你也尝尝。”
齐老头连忙道:“那不成。他肠胃弱,吃了这个不克化。”
徐图瞪眼:“这个有什么不克化的?”
徐邺简直头大,对徐图说:“我先时在外祖父那里吃了东西才过来的。”
又转头看向齐老头问他近日可好?腿上的寒症有没有再犯?
齐老头呵呵笑:“没有没有,喝了好几顿酒,这身子热乎着。”
一会儿番薯果然好了,趁着众人分食,徐邺问齐老头:“你……”
齐老头:“怎么?”
徐邺抿了抿唇,决定还是不说了。
事情已经过去,说大不大,计较多了没准还伤了和气,他现在越跟人接触,越明白“难得糊涂”的可贵。
只有跟清溪在一块,他才感觉眼睛欢喜,心也欢喜,身体里头满满当当,都是他对她的喜欢。
他这里不说话了,齐老头却有话说:“我可是听说了许多你的事,我看你那个亲爹属实不做人……”
他在徐邺目光逼视下住了嘴,不敢再高声,而是哼哼着:“将来生了孩子要是姓姚,定然能讨你岳父欢心。”
齐老头也是近来才明白的,虽然徐邺的外祖父是书院山长,辈分还大,但架不住人家女家那边有个当皇帝的弟弟啊,虽不是亲生的,听说也是跟亲生的无二,要不是有这样的“硬茬”关系,他也不敢有这样的提议。
徐邺看他一眼,温声道:“最好头一个姓姚,再一个姓齐,是不是?”
齐老头刚要点头,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看着你们高高兴兴的,我就开心了,姓什么都无所谓的。”
徐邺冲他呵呵一声,站起来走了。
这些人不是关注他的“前程”,就是打他儿女的主意,着实叫人心里不爽。
这回气哼哼的走了。
徐图还招呼他:“公子,番薯真的好甜,你不吃,给夫人拿些回去也好啊。”
徐邺没回头,清风将王缺的声音送了过来:“哎呀,我说图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回了京,也该说亲了。”
徐图还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俩年纪比我大多了,你们都不着急,我急什么?”
王缺:“谁说我们不着急了,不着急就干脆老死山林里头算了,干嘛还跟着出来?这不就是想跟着将军建功立业一番,也好功成名就,过几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坦日子么。”
徐邺的脚步越走越慢。
清溪见他不久久不回,出来寻他,两个人进屋,她一眼就看出他脸上的巴掌印了,顿时着急起来:“这是谁干的?”琇書蛧
徐邺都忘了,闻言抬头仰面看她。
大眼睛可乖可乖地问:“什么谁干的?”
他先前在那些糙汉子中间,没人意识到这个,再说夜里也看不清楚,如今进屋有灯,就十分明显了。
清溪:“你别说了,也没旁人敢打你。”
说着就出门去找那俩老头子算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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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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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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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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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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