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是故人,可并没有跟她相认。
而她,后知后觉的知道了,却不晓得该拿一个什么态度来对他。
正要缩回手去,他却突然抬手,从她手心里捻了一块糖放到嘴里慢慢吃了起来。
她看着他,轻声问他:“外头都说所有人都会砍头,跟砍头比起来,流放倒是不算什么了,你说呢?”
徐邺点了点头,她心里说不上是好受还是难受,干脆闭嘴不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合了他的胃口,他吃了一块,又捻起一块,还看了她一眼。
清溪一下子被他的目光击中了。
不是那种怦然心动,而是想起更多的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的他,跟着她去他们家里,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跟现在一样。
他的壳看上去那么硬,其实内里最柔软不过。
她情不自禁的、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捻了一块糖,放到自己嘴里。
这动作自然叫他看见了。
于是,他默默的看着她,她含着那已经被咬了一口的糖块也默默的看着他,至于心情,大概界于想撞墙或者干脆捶自己几下之间。
“我看你吃,也馋了……”她无地自容地解释道。
他就看着她露出一个浅笑。明明身处牢房,可是却不见他狼狈多少,反而越发显得个人更加皎洁。
清溪被他的容颜所惑,再次情不自禁的发了花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他立即道:“你别乱来。”
才滋生出来的柔情瞬间被他这句话给打破,她嗔怒的瞪他一眼:“我自然会谋定而后动,不会乱来的!倒是你,不晓得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等你出来,看我……”
怎么收拾你。
最后一句话被她含混在嘴里,拉过他的手把剩下的糖果都给他,然后把荷包也摘下来给他:“里头有些碎银子,你留着慢慢打点牢头,别跟人硬来。”
没用知春喊人,她就打算离开了。
谁知才退了一步,他立即伸手抓住她的手,目光流露出不舍。
但凡世间女子,大概九成都会败退在他这目光之下。
可惜的很,她就是那剩下的一成,才不惯他这臭毛病:“刚才不是还不理我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坏脾气!行啦,我出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又嘟囔一句:“这皇帝可真不是人。”
吓得他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你不要命了。”
她将他的手抓下来:“你都快没命了,还怕这个,气死我了。”
他这下真的笑了,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拉起来放到嘴边亲了一下:“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
清溪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弄的一阵肉麻,缩回手,飞快的在衣裳上蹭了几下,不过等她出去之后,还能感觉到手背上那种麻劲,跟被长虫咬了似的——虽然她没被咬过,但想来要是被咬一口,也就这劲儿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一个又一个消息传来,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震惊整个上京的,是押解李知先的队伍被乱民追击,并且将李知先击入水中。
皇宫中皇帝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不同与其他人,他对李知先的死很怀疑。
“真死了?”
萧意躬身道:“据说当时他带着枷锁跟脚镣,胸前心口被刺了一剑,然后才落水的。”
皇上:“去找了么?”
萧意:“去找了,只是河水滔滔,底下淤泥又厚,并未找到。乱民不仅攻击了李知先,还攻击了整条船,说船上的人包庇嫌犯,他们要替天行道。”
皇上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他不喜欢最后四个字。琇書蛧
替天行道。
何为天?
他就是天。
没有人能替他做出决定。
“李知先虽然死了,其他人更不能放过。先拟出名单,问斩一批。”
萧意迟疑:“徐公爷日前曾来求情,说愿出五百金,只为替世子赎罪。”
皇上冷笑:“虚情假意罢了,朕还不知道他?”
萧意:“可是,徐世子之母乃是先皇后的外甥女……”
他跪下叩首:“臣怕有人败坏圣上名声,这才小心了些。”
皇上道:“朕知道,你起吧。”
他站起来在堪舆图前停下,目光定在永安州:“若是李知先真被乱民所杀,那这乱民之中,该有功夫不错之人。”
萧意立即道:“此事传入上京之中,京兆尹跟五城兵马司立即跟进,严查京城可疑人口,如今几位大人等在外头,也是想向皇上禀报。”
皇上点头:“宣他们进来。”
萧意应声退下,出来后径直出宫。
知春:“干爹,怎么了?”
萧意:“我去见见徐邺,他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也就没有救他的必要了。”
知春“啊”了一声,脱口而出:“您有我一个干儿子还不够?”
说完才发现自己又双叒叕说了心里话,顿时抬手给自己耳刮子:“叫你胡说八道!”
余下的路老老实实的跪马车里,后悔不迭。
萧意跟徐邺谈话内容,除了他们二人,无人可知。
他走到门口,脸色冷极,吩咐知春:“你去,跟姚清溪说一声,叫她来给徐世子收尸。”
知春往牢房里头那站着的人看了一眼,讷讷应了。
清溪听到这消息,再难憋住了。
她给姚善写了一封信,让李姑姑帮忙送去书院。
然后自己就去了敲了登闻鼓。
“民女状告徐公府世子徐邺,逼良为贱,威逼民女做其外室!”
一连数遍,看客们都喧哗了起来。
因为此事干系到朝堂最近的大事,所以很快就得以升堂,甚至没有等过几日。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民女姚氏,本是本分良民,入姜府为使女,作为陪嫁被姜姑娘带入徐公府,谁知到了徐公府,却被徐世子威逼利诱,意图对民女不轨,见民女不从,竟杖打民女,此事徐公府公爷跟夫人皆知……,求大人明鉴。”
那府官听得皱眉:“徐世子如今已经是重罪,你这……,他日后不会再骚扰与你了,数罪并罚,也只有最重的那个结果,你还是回去吧。”
姚清溪:“民女要告他,他为了威逼民女,竟私自从赈灾队伍中离开,偷偷潜入民女家中,民女当日不忿,刺伤了他!他玩忽职守,根本没有去赈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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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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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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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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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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